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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鬱是最先察覺離蘇變化的那個人。
因此,他是最先趕到原本離蘇想要安靜離開這個世界的小山村。
但也正因為他這個舉動,已經完全喪失五感的離蘇,才為了躲避洛鬱的搜查,被迫逃離那個小山村,結果孤寂的死在雪地裏。
彼時的洛鬱還在趕來的路上,他什麼都不知道。
洋洋灑灑的細雪散落人間,白茫茫的的一片,好似要將這雪地裏所有的痕跡都遮掩起來。
忽的,不遠處的鑼鼓聲歡慶震天,伴隨著,急促的鼓聲粉墨,有人在唱——“哎!眼看那,這玉石變作了瓦礫,那翠鱗落了草泥,什麼金翡翠,玉麒麟!憑什落得個天上雲……”
人們喜慶的歡笑聲在洛鬱耳畔顯得格外嘈雜。
何曾幾時,他也扮作那戲台上濃墨重彩的青衣,當水袖掩麵,半遮半掩的露出那一副副雪白的麵具,他的眼睛明明在在不言不語中道出了無盡的哀怨淒愁,但雪白麵具勾勒出的豔紅的嘴唇,卻他像極了別人眼中的醜角。
這場戲詞曾在他舌尖上滾落無數次,喉間的鹹腥味無數次的被吞咽於腹。
他是一個連自己模樣都遺忘了的無臉戲子。
將滿身破碎的心髒藏在麵具背後。
他隻能遠遠的看著自己眼底的那個人,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直到看不到一點身影。
明明,他們曾經離得那般近,一同放著手心裏的天燈。
燭光將油紙染的通黃明亮,映照著那人的眉眼,如同望見一抹風月浸染的瀲灩湖色,在春水碎冰的霎時綻放出一朵霧靄花。
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也沒有歸路。
但他有一個藏在心底的,觸不可及的,朝思暮想的,想要喜歡的人。
洛鬱叫停了這場荒誕的戲。
迎著眾人懼怕的目光,他在心底已做出了決斷。
這場戲,早該結束了。
他會親自銷毀有關這場戲的所有。
他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因為,那個人,不應該來到這裏,來到這個唱著荒誕戲詞的這裏。
洛鬱又一次錯過了。
走向了一個錯誤的方向。
很久很久以後,又是一年大雪。
當洛鬱再一次經過這裏。
他看到一個小女孩蹲在一個小土包前,驚喜道:“開花啦!”
原來插在小土包前麵的那半節梅枝竟然活了,春寒料峭,它卻開出了小巧玲瓏的綠萼梅,雪中青綠,清麗動人。
但洛鬱的眼中從來都不是那個梅枝,而是係在梅枝上極為煞風景的破布,這裏麵的絲線,即便在如今,依舊富有光澤,絕非凡品,他道:
“這上麵係著的布從哪來的?”
“好像,是一個怪人的。”已經長了一歲的女孩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的洛鬱,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眼前的怪人聽到自己的回答後,有些失望,又有些悲傷。
“小土包下埋的是誰。”
“不知道,許是一個過路人。”
“你也是個怪人,我要回家了。”
小女孩在洛鬱的目光下感到有些害怕,慌張的逃走了。
後來,洛鬱在小土包麵前站了很久,很久……
他終是泣不成聲。
……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原來,到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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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淵已經很老了,他的生命就如風中殘燭一般,一熄即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