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換一個環境吧?出去旅行,或是搬家……”一天,小川女士說。於是,為了寫獲獎後的第一部作品,我來到了山裏。向叔父借了一個月的山中小屋,把自己關在裏麵,埋頭寫起稿子來。
我想在作品完成之前,一個人也不見 。這座建在森林裏的山中小屋,孤零零的,就像被遺棄的狐狸的家似的,隻要買足了食品,就完完全全成了一座孤獨的堡壘。電話倒是有,但我決心不給任何人打電話。也不希望任何人打來,所以號碼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這樣,自己把自己逼到了一種完全的孤獨之中,不管願不願意,為自己營造了一個不得不工作的環境。就這樣,我天天趴在桌子上麵,可我想寫的那個帶推理小說色彩的山中旅館的故事,卻根本就寫不下去。
開頭的20幾頁很順利。年輕的主人公離開了都市,來到了喜歡的大山裏,要開一家小旅館。可當我寫到他買下了一座舊別墅,修了修,正想著怎麼做旅館的招牌時,我的筆一下子停住了。就像看電影看到一半,放央機出了故障一樣。裝著鋸子和錘子的箱子擺在麵前,我作品的主人公站在旅館的大門前一動不動了。他穿著一條磨破了的牛仔褲,卷起袖子的右手腕上沾著油漆。他的眼睛盯著旅館邊上的落葉鬆林,再也不動了。
這之後,他本來應該歎一口氣,然後走進林子,去砍做超白的木頭。這樣,他就會在林子裏遇到一位美麗的姑娘……然後,按照預定,故事的情節就會漸漸的變得好看起來……啊,怎麼回事呢?我忽然覺得這個故事沒意思透了,甚至會想,絞盡腦汁地寫這樣一個故事去發表,有什麼意義呢?而且,說起來,年輕的主人公在我的心中還沒有完全成形。我還看不大清楚這個名叫北村字、瘦高瘦高、有些懦弱的年輕人的一張臉,也沒有完全抓住他的性格。
“一句話,還沒有準備好呢!”
我在雨後的森林裏,獨自一人自言自語著。然後,猛然想到,已經三天沒有發出過聲音了。雖然有點奇怪,但卻是事實。因為在下雨的這些日子裏,我一直關在山中小屋裏,沒有見過任何人。三天後聽到的自己的聲音,竟意想不到的清晰悅耳,像小鳥的聲音一樣。我唱起歌來。然後,又跳了起來,當我伸開雙臂跳起來的時候,好像真的變成了一隻小鳥,又好像變成了一隻蝴蝶。我興奮的控製不住自己了。
從灰色的雲縫中出的藍天,多麼清澈多麼美麗啊!
這些天,你到底是在為什麼悶悶不樂啊?把自己關在小屋子裏,琢磨那些無聊透頂的作品,唉聲歎氣……喂,我說把那些痛苦的事情全忘掉了吧!要不,今天就把作家這活兒給辭掉算了……
我自己說給自己聽。這樣一來心裏舒坦多了。
就這樣,我一邊跳著,一邊向前走,當拐過林中小路的時候,我意外的在那兒看到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牛仔褲的腿非常長,肩上扛著幾根樹枝,一看就是城裏的年輕人。我不跳了,盯著那個人的背影瞅了一會兒,然後喊道:
\\\"你好!\\\"
衝一個陌生人打招呼,我一點都沒有猶豫,就好像見到了一個早就認識,而且關係非常密切的人似的。年輕人回過頭來,望著我笑了,一口潔白的牙齒閃閃發光。
那張笑臉我感到眼熟,我太知道這個人了,但卻想不起來他是誰。年輕人看了一眼扛著樹枝,說:
“我找到了好樹枝呀。”
他也好像很隨意地的對一個早就認識的人說話。我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跟在年輕人的後麵走了起來。小路太窄,兩個人沒辦法並排走。我很快就跟在年輕人的後麵走著,在她身後問道:
“有沒幹什麼呢?”
年輕人回答說:
“用它來做招牌。”
“招牌?”
“是。”
“什麼招牌?”
“旅館的招牌。”
“……”
“我要開一家旅館。就在前不久,剛剛在這片林子裏偷買了一座舊別墅,把它修了修,重新塗上油漆,房間裏掛上了新的窗簾,這會兒正要做招牌呢。”
我一陣頭暈目眩。
這話,我確實在什麼地方曾聽過。昨天?前天?不,就是剛才!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我跑到年輕人的身後,戰戰兢兢的說道:
“我說……難道你……你就是……就是那個北村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