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就是我，我就是是你。
程一水從來想不到，天道和他長著同樣一張臉，他更加想不到，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上，竟會對他懷裏的崔已京露出輕視與不在意。
他下意識遮住了崔已京的臉，但在這個動作後，他就意識到崔已京已經死了，他不會再睜開眼，他也不用畏懼，崔已京討厭這個和他有一張臉的人了。
天道抬眼，不甚在意地問他：“你要帶他走登天階嗎？他隻是凡人，在登天階的威壓下，連這具完整的屍骨都不會留下。”
“夠了！”
程一水沉聲道，“我叩天問道，是為了救他，而不是用他來成就自己。”
程一水竟在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上看見了困惑。
“可你就是我。”天道說，“你怎麼會對…對一個不重要的人產生感情呢？”
不重要？
他說他們是同一個人。
他竟說崔已京不重要？
懷裏的人安安靜靜的，崔已京看起來像睡著了，程一水一直告訴自己，崔已京就是睡著了，他在等他，等他修仙問道，等他敲開仙境最後一扇門，他就可以喚醒他了。
像曾經無數次，崔已京喚醒他一樣。
但他被不可抗力按在登天階上時，懷中人也被摔出，崔已京蒼白的手腕垂下，在那片金光中慢慢被灼成透明。
不——
程一水動彈不得。
程一水目眥欲裂。
但更多記憶湧進腦海，他記起他在混沌中出生，他是這個新生世界新生的天道，他記起時光流逝，歲月更迭，為了不被新天道取代，他決定踏入輪回，從中蛻變成新的天道，他記起為了讓輪回順利，他把那枚玉石也一同擲入輪回，他記起第一世，他也遇見了崔已京，每一世，他都遇見了崔已京。
因為崔已京就是那枚玉石。
他生來就是要為了他付出一切的。
程一水望著自己的手，竟然笑了。
天道臉上終於出現了驚訝，程一水知道為什麼，因為做為本體去輪回的分身，在一切塵埃落定後，他本該回歸本體。
“我已經不是你了。”
程一水說：“你失敗了，但你還有，彌補錯誤的機會。”
天道答應了。
天道當然會答應。
因為崔已京在天道心裏是個無足輕重的人，誰會在乎無足輕重的人的死或生呢。
程一水想，可我在乎。
我在乎。
崔已京從來不是無足輕重的人。
他是他的哥哥，他的老師，他是為他付出了一切的人，過去他用他的死亡為他換取了那麼多的好處，他清晰記得他是怎麼拾起他殘破的屍體，又是怎麼把他修補，崔已京安安靜靜地躺在他懷裏，真像一尊玉雕成的娃娃。
他撫過崔已京的頭發，撫過崔已京的臉，最後停在崔已京失去血色的唇，他看見滴在崔已京臉上的水珠，是他的眼淚。
可他奇異地失去了任何的情緒。
因為那時他想，他終究會喚醒他。
他現在也正要去喚醒他，不是嗎？
崔已京，等我。
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