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貞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夫君,你應該聽說過聖上當年赦免了死刑犯中未滿十四歲的人,將那些人貶為官奴典賣的事情吧?”
趙思瑢茫然點頭,卻說道:“但是當年將我父母捉去折磨的人都是成人,想必已經死了。若將帳算在他們的子孫頭上,我又於心不忍。娘子,所以我心裏堵得慌,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若對奶奶提起,奶奶一定會讓人多方查探將逆賊沒有斬首的家眷找出來報複。可是那樣於事無補,八年前還不滿十四歲的孩子,應該也是無辜的。”
蘇明貞安下心,附和道:“夫君能這樣是非分明,實在是好事。你已經記起往事,心思日漸活絡,老祖宗知道了會很高興的。夫君還有何煩惱不安呢?”
趙思瑢猶豫了一下,如實將心頭矛盾說了出來:“別人都是從犯我能原諒,但那逆賊實在罪無可恕,千刀萬剮都難平我心中憤恨。我心底深處壓不住想報複的念頭,若將那逆賊的兒子抓到麵前,我……我讓他們生不如死。娘子,我記得那逆賊有兩個兒子,還有幾個女兒當時都未滿十四歲,你說他們現在還活著麼?若死了,那就便宜他們了。”
蘇明貞剛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試探道:“夫君,你對那逆賊的家事很清楚麼?雖然稚子無辜,但是夫君若覺得將他們找來讓他們生不如死,心中就會好過一些,那依著線索找到他們應該不難。等人找到了,夫君再看看該做什麼。”
趙思瑢困惑道:“娘子,莫非你讚同,該讓那逆賊的子孫嚐嚐我當年受的苦麼?你為什麼不阻止我,不勸我向善放棄報複?”
蘇明貞解釋道:“恨有因,別人勸你,你自己想不明白的時候,心中仍然會不舒服。所以我才希望你能仔細考慮。也許你見到已經淪為奴仆多年的那逆賊的子女,發現他們一來確實沒有參與過為非作歹的事情,二來現在都是老實順從甘心伏罪的,你是不是能稍稍平息怨恨原諒他們呢?我問你是否了解那逆賊家事,也是希望你梳理清楚,漸漸冷靜下來。”
趙思瑢雖然想起舊事心智已開,不過多年安逸無憂的生活,讓他明白一件事情,便是世上有很多好人,他們無微不至的關懷他照顧他。像齊王那等窮凶極惡謀逆作亂喪心病狂的是少數暴徒,他應該區別對待。今上赦免了稚子死罪,大約也是這樣的目的,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趙思瑢發現自己的腦筋比以前清楚了許多,思考問題持續的時間更長,也可以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能深入下去。這代表他的病基本痊愈了吧?他心中歡喜,恨意也淡了一些,依著蘇明貞的開解,他冷靜下來之後,迅速梳理著記憶的片段,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急忙開口說道:“娘子,我剛才回想著那逆賊的事情,突然記起有個很重要的秘密。當時父親一直拖到最後一批撤離,其實是有原因的,他好像正在調查一張藏寶圖。據說那逆賊搜刮了大量金銀珠寶,作為後備軍資藏在了西南某座深山裏。父親想方設法查到了那藏寶圖被分成四份,而且他千辛萬苦盜出了其中一份。我們那時撤離不及被逆賊抓到,他們酷刑拷問,有可能是想逼問父親拿走的那份藏寶圖的下落。”
蘇明貞原本對密信中提起的藏寶圖並不太相信,現在聽到趙思瑢這樣說,她意識到事關重大,緊張道:“夫君,這件事情你以前對別人說過麼?”
趙思瑢搖搖頭:“我這也是才剛想起,奶奶怕是都不知道。我父母調查藏寶圖的時候,大部分臥底都已經陸續撤離,沒走的全死了,詳情應該都沒有來得及回稟給聖上。”
“那你一定不要再對別人說,除非是老祖宗問起。”
趙思瑢不解道:“娘子不關心寶藏麼?我還以為你會問父親拿走的藏寶圖在什麼地方。”
蘇明貞實話實說道:“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何況咱們家裏已經衣食無憂不缺錢,我一個婦道人家又非朝廷命官,問寶藏有什麼用處?我剛才不讓你隨便提這事,是因我聽聞逆賊餘孽還有一些來路不明的壞人十分關心寶藏,指望著再次勾結在一起意圖不軌。夫君無論是否知道那一份圖的下落,都不應走漏風聲,免得惹來禍端。老祖宗身為公主,比咱們更有分寸,將事情都告訴她,由她權衡做主這樣才能更穩妥。”
趙思瑢理直氣壯地說道:“娘子,我並不知道父親將那份圖收在何處,但是如果知道,我連你都不能告訴麼?夫妻本是一體,我知道的秘密也要與你分享,同甘共苦才對。”
蘇明貞的表情一僵,愧疚道:“夫君,我膽小也不夠聰明,怕吃苦骨頭軟。如果你有緊要的秘密告訴我,我怕守不住會連累了你,害了更多的人。所以我寧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