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貞一來是不願讓雪晴受委屈,二來是思量著雪晴身世不宜讓太多人知曉,還有那封密信的事情也必須壓下來,於是回答道:“張嬤嬤,今日端王殿下反複告誡叮囑,不讓我再深究一些事情,而且有些機要問題不是咱們婦道人家該過問的。少爺不是理事的人,我覺得咱們還是少摻和。我已經叮囑藍山多留意雪晴,若有不妥之處再及時上報,別的我也不想管太多了。少爺他心思慢慢成長,早晚會將興趣移向別的地方,咱們何必再與個下人計較?”
張嬤嬤雖然覺得自家小姐說的有些道理,不過她見過許多肮髒事情,暗自決定找機會試探雪晴心性,倘若他真是逆來順受任人欺負的,將來也就好打發。接著她又提醒道:“少奶奶,人心不都像您這樣善良。您見雪晴可憐才因同情不願再苛待他,可是少爺身邊的人您一定要個個仔細過一遍。倘若誰不伏貼,需早些下手替換掉。今天私下裏我聽夏涼念叨,說秋月借著少爺醉酒,趁您不在親近了少爺……”
蘇明貞本來對這件事情正心煩,擺擺手打斷了張嬤嬤的話,說道:“唉,她們就是爭個妾的名份,可少爺對我講他更喜歡夫妻兩個過日子,效仿老祖宗當年。若少爺能一直堅持,我倒是會更同情春花和秋月,她們的心都放在少爺身上,若做不成妾該怎麼是好呢?”
張嬤嬤不以為然道:“主子看不上的丫鬟,照例到歲數配給管家就好,由不得她們自己做主。少奶奶,既然少爺有不願納妾的念頭,您應維護住了,早日生下子嗣,這樣地位就會更牢靠。”
蘇明貞茫然點點頭,內心深處卻泛起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如果自己不喜歡趙思瑢,還要為了米蟲生活能長久,勉強為趙思瑢生孩子費盡心思維護正妻地位阻止趙思瑢納妾,那樣的日子真的就是幸福麼?她不禁開始懷疑,平平安安過一輩子,與轟轟烈烈愛一場不考慮未來,哪一樣更好呢?
然而這個念頭轉瞬即逝,她幽幽歎息,躺回床上。撫摸著柔軟的錦被,看著雕梁畫棟的房間,享受著仆從們的周到服侍,錦衣玉食高高在上這種生活她沒有過夠呢。她終究是個俗人而已。
次日起床,蘇明貞早早去了趙思瑢的房間。
趙思瑢睜眼看到的又是娘子,一天都是心情大好。
用過早餐,香葉來上工,趙思瑢突然說要去香葉家裏看看。香葉嘴笨老實不會推辭,趙思瑢又再三堅持,於是蘇明貞隻好暗中叮囑先派人手去香葉家幫忙打掃迎接工作,這邊廂她磨磨蹭蹭拖延了一些時間,估計著那邊準備得差不多了,才陪著趙思瑢步行去了香葉家門口。
少爺少奶奶出門不管遠近,通常要麼坐車要麼是用軟椅抬著。去香葉家的道路窄小,趙思瑢的馬車不便通行,蘇明貞卻因想多走路鍛煉身體,就好言相勸抬出“生命在於運動”這樣的道理,說服了趙思瑢與她一起步行。
否則總是腳不沾地,吃飽了睡睡醒了吃,蘇明貞怕自己體能慢慢退化。而趙思瑢看起來體虛,一半因當年傷病,一半很可能是太小心將養反而缺乏鍛煉導致的。
雖然都是在莊子內,不過為了安全起見,護衛們一部分跟著少爺和少奶奶,另一部分分散在香葉家周圍隱蔽起來。別館這邊隻留了兩三個日常巡邏的,防範遠不如國公府嚴密。
藍山因想著讓雪晴多休息幾日,就沒有叫雪晴跟著少爺出門。
除了雪晴,其餘上上下下仆人們基本都陪著主子們一起外出,此時別館大門緊閉,後門就剩個老蒼頭守著,幾個粗使下人忙完了活計,紛紛回房補覺休息。另有一個是桂花,一直躲在廂房極少出門。孫大夫一早帶了徒弟曲平說是去山林內采新鮮藥材也不在。
整個別館內靜悄悄的,老蒼頭守了一陣就打起了瞌睡。
裘茂祥自從那日綴著趙家的人來到大柳樹莊,一開始是不敢靠近,潛伏了幾天趁夜晚摸清了來去隱蔽路徑。今天他看好了趙家主子們帶著一幹人等外出,去了莊上別家做客玩耍,隨行隊伍裏沒有大公子的身影。於是裘茂祥下定決心打算試著混入與大公子聯絡,就躡手躡腳避開巡邏的人,翻牆進了別館院子。
裘茂祥早年在齊王府當差,對於主仆院子居住格局摸得清楚,他估計著以大公子現在的低微身份,多半是住在仆人偏院。於是他先伏在屋脊上仔細觀察了一下。有幾間屋子敞著門窗,一眼就能看見是沒人的,搜索範圍就又小了一些。然後他再耐著性子一點點順著仆人偏院這幾間房看,將不清楚狀況的房屋上的瓦片掀起,偷窺內裏。
一直找到柴房這間,裘茂祥才看到大公子竟然席地躺著,裹了著一條薄被蜷縮著閉目昏睡,看樣子傷病有增無減。
裘茂祥一時心急,左右觀望沒有人注意,就翻下屋頂,推開房門刺溜一下鑽了進去,隨手又將房門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