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漫長(2 / 2)

藍山是大管家的兒子,大管家住在東路頂南頭的小合院裏,並不住下人雜院。他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沒別的可能,定然是去“看望”雪晴了。

藍山並沒有看見春花,他一臉怨氣未消,嘴裏不知嘟囔著什麼,低著頭沿著夾道向南走了。

春花見藍山走遠了,才去敲院子裏大貴嫂子的門,開門的是管家大貴,他說媳婦去了東路串親戚,不曉得何時回來。

春花不願幹等,索性一咬牙,獨自一人溜去了西北角官奴院子。

正宅這邊,趙思瑢治療完畢之後已經十分疲憊,等大夫離開,他便讓秋月和夏涼服侍著洗涮就寢。

雖然天已經黑了,不過時辰尚早,也就是現代時間不到晚八點的樣子,蘇明貞根本沒有困意。她出了正房走到院子中,本是要去賞荷齋感受一下荷塘月色,卻發現春花魂不守舍地從後門回來。

蘇明貞叫住春花問道:“春花,你怎麼了?剛才不是說回後邊家裏有事麼?是家裏發生了什麼,還是你身子不舒服,看你臉色很不好呢。”

春花猶豫了一下,看冬暖並不在場,就小聲坦白道:“少奶奶恕罪,剛才奴婢說了謊,其實是去後麵為了看看雪晴。”

這點蘇明貞早就猜到了,她不動聲色道:“你怎麼不早說清楚?中午大貴嫂子已經去看過了,難道又出了別的變故麼?”

春花將聲音壓得更低,走近一步解釋道:“少奶奶,奴婢實在不忍心看見雪晴被人鎖在跪籠裏整治。”

“什麼是跪籠?雪晴不是咱們院子裏的人麼,誰還可以對他用私刑?”蘇明貞的語氣中流露些許不悅。

春花小心翼翼說道:“回少奶奶,西北角官奴院子裏原本就有些刑具,都是管教不聽話的下人用的。跪籠的高度有限,人被鎖在裏麵,隻能是維持著挺身直跪的姿勢,別說是脊背上有傷的,便是沒有傷病的那樣跪一晚都吃不消。少奶奶,您發發慈悲,救救雪晴吧。”

隨著春花的描述,蘇明貞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幕淒慘的景象。今天早上她和趙思瑢在老祖宗那裏吃飯閑聊差不多也有一個多時辰,雪晴那段時間都是在受刑,無論棍棒鞭責還是其他,絕對都是不好受的。她雖不曾真切看到雪晴傷勢有多麼嚴重,但從辛芹和大貴嫂子反饋的情況,都是不容樂觀的。這種情況下,雪晴又被鎖入跪籠,身體怎麼受得住?

蘇明貞此時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恨不得自己如吳庭之那樣會高來高去的功夫,眨眼間奔去官奴院子,將雪晴解救出來。然而她終究不是俠女,同情歸同情,惦記隻能偷偷惦記,她唯有用相對常規的方法處理問題。

蘇明貞稍加思索,沉下臉逼問了一句:“春花,你若想讓我救雪晴,總要將你知道的情況都說了。我觀你神色覺得你定然還有隱瞞。”

春花一下子跪倒在地,老實說道:“少奶奶恕罪,奴婢雖然不曾親眼見,可猜著或許是藍山所為。他過去也這樣整治過雪晴,適才奴婢又確實見他從官奴院子裏出來。”

若是藍山私下裏做的,那倒好辦一些。

蘇明貞暗想,自己好歹是三少爺正妻,這院子女主人,藍山是她管著,不牽扯旁人恩怨,她使些小手段,多少能鎮得住。

於是她緩和了顏色,歎息道:“藍山服侍少爺多年,一直兢兢業業,白日裏少爺總誇讚雪晴,藍山心有怨氣也是人之常情。少爺現在已經安歇,咱們不要將事情鬧大,互相都留些餘地。往後我也會勸著少爺不要總是偏愛一人,應該多看看藍山的好處。也罷,春花你去傳我的話,就說要召喚雪晴詢問些事情。夜深了,你一個丫鬟獨自到後邊叫人多有不便,旁人有事走不開,你去尋藍山做伴一道吧。快去快回,早點將雪晴叫來。”

交代完這些,蘇明貞的心跳和緊張還沒有過去,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將全副心思盡量集中在趙思瑢身上,結果發現很困難。雪晴的事情總是糾結在她心中。

一開始她是因雪晴的容貌氣質而動心,隨後她漸漸知曉了他的神奇本領,更是無法不仰慕。隱約帶著穿越痕跡的遊戲棋,還有被二少爺誇讚讓兵部都重視的連珠弩,這些都說明雪晴擅長製造機巧之物。從趙思瑢那裏,她還聽說了雪晴會作詩會畫畫會彈琴,如此才華卻埋沒淪落,現在還被欺淩,怎能不讓她揪心?

蘇明貞咬牙下定決心,雪晴的事情她一定要管,而且要治標治本。她礙於身份,未必敢明目張膽去對別的男人表露愛意,但救人危難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她喜歡的人,她心甘情願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