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的北園已不再複昔日的繁華,僅留幾位老人的咳嗽聲在此地不斷回蕩,空落落的,讓身處其中的人深感淒冷。
上麵發了通知,要對這片舊街區進行改造,北洋公園正包括在其中。說不定到了下月,北洋公園就要被封了,那記憶中的一草一樹又不知會移向何處?
會有一棵隨自己移居他鄉嗎?
沈木不確定,但他覺得能有一件舊物陪自己是很幸運的事。而這份幸運正能由他自己去爭取。
他下定了決心,背著這邊的親友偷偷訂了機票,帶著畫具私自前往北洋公園。
再次見到北洋公園,沈木有些認不出它。
仍舊是記憶中的一磚一瓦,那色澤,角度相差不大,卻總認為少了些什麼。
身為畫師,沈木卻說不出它是哪裏變了,又是少了些什麼,提起畫筆,想去抒發心中的欲火,又不知從哪裏落筆。這種情況沈木也不少見,倒也不心急,琢磨起究竟是哪裏不對。
“叮——”
旁邊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沈木的沉思,不用猜,準是陳姐打過來的。
“沈木!”陳姐的吼聲完全不受手機的限製,震得沈木將手機離遠了些,“你死哪去了?你知道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嗎?這麼大個人了,能不能叫人省點心,罵你的話我也懶得說了,現在,馬上給我滾回醫院!”
沈木訕訕的說:“陳姐,最近幾天的航班早沒了。你也別趕鴨子一樣將我困在醫院了,我自己的病我心中也有底,你說的那些安慰話也聽煩了,不如讓我在最後的時間裏享受餘生吧。”
沈木提前算好了,陳姐要是過來抓人,最少也需要一周,外加一個月後的畫展,陳姐一時半會兒是抽不出身來抓他。
陳姐同樣明白沈木的意圖,這次打來電話,一半是為了罵他,一半是為了試探沈木此次行為是不是因為發病,她可不希望沈木在一個月後的畫展上當中發瘋。
“去你的。”陳姐咬牙道,“你個沒良心的,最好死在那邊得了。”
聽著像是氣消了,沈木勾起嘴角,裝乖地應了聲,算是將這茬接了過去。
“陳姐,要是我這個搖錢樹死了,你不得哭死。”
陳姐罵道:“所以你要給我吊著一口氣,繼續畫你的畫。”
一個點子在沈木心中生成,他伸出空閑的手,在大片空地場中比劃著,說:“那我現在要一個模特,擺個造型,讓我畫個驚世神作。”
陳姐被他這一下弄得也沒了脾氣,有種和三歲小孩鬥誌的挫敗感,無奈地接過話題:“說吧,想要怎樣的?”
怎樣的?
這倒是一個問題。沈木想借人來找感覺,卻又要找與景相稱的,而北洋公園所帶來的古典美最為吸引人,所找的人定是與古典相畫勾的,可兩者所結合的古典味又會太濃,與沈木記憶中的北洋公園不一致。
他印象中的北洋,是一種更為鮮活的,親切的,是一種板正中透露著活潑,不像古典那種莊重。
記憶中的北洋是遙遠的,再加上病因,沈木無法繪畫出記憶中的色彩。
所以,繪現實之景成了沈木的最佳選擇,而其中的模特就需承擔其中的重要部分。
沈木心中有了底,卻仍然讓陳姐說一下她的見解:“圖給你發過去了,還是老樣子。”
“行,到時候我幫你找人。”
事情商量好後,沈木便沒纏著陳姐,讓對方繼續去準備畫展。
時間一耽誤,可就花費了大半個上午,雖說已經到了秋天,但暑氣仍未消退,紅豔豔的日頭半懸空中,炙烤著人的皮膚。
沈木看了下表,接近吃飯的點了,他也沒打算坐車,本著閑來無事,全當著靈感的想法,沈木擦了防曬,收了支架,順著人行道向附近的飯店走去。
老城經過這一輪的整修,其風格與以前大不相同,沒了之前的老氣,多了份科技感,但畢竟剛翻修沒幾天,落腳的人沒之前多,顯得格外冷清。
聽慣了城市的喧囂,這種靜簡直如甘露潤人心田。
沈木品析其中的美好,在分叉時選擇了一條小路,比旁邊的大道矮了一節。
忽的,那份恬靜中多出一絲不同。
沈木皺起眉頭,猛地睜開眼,向腦海中那道吵鬧聲望去,定眼一看,是一位男大學生被一群人圍著,旁邊是位頭發半白的婦女抱著七八歲的孩童在路邊哭。
分不清其中緣由,但看樣子八成是被碰瓷了。
沈木原先不想參與這事,卻突然感覺到眼前發白,心髒處傳來陣陣抽疼,身體如同裝了鉛一樣,他的五感變得遲鈍,整個世界猶如加上了變速器,異常緩慢。
他將身體向一旁倒去,在幻覺來臨之前,憑借著肌肉記憶從口袋中拿出藥,含在了嘴裏。
上方爭吵的聲音散去,幻覺來臨。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你就可以獨占媽媽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