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天的路,葉隨浪勉強在日落前趕到了隔壁縣的一個鎮子上。關於未來的計劃……他壓根就沒計劃,不過闖江湖嘛,不就是走一步算一步麼,至少他是這麼想的。不管怎麼說,先去羌州府城朝鳳城看看,還記得總到村裏的那個行腳貨郎說,朝鳳城如何如何熱鬧,一定要去親眼看看。
離國政製分京、州、縣、鎮四級。北上京南下京,是離國最繁榮的兩個大城,除此外還有十三州,州下再分各縣,縣裏再分各鎮。不過像羌州這種人煙相對稀少的地方,有的縣就成了最低一級。
這個鎮子叫三興鎮,居民很多,總歸還算興旺。天色將晚,擺攤做生意的人們紛紛收了攤子,各種商鋪也都關上鋪門,葉隨浪沿街尋了一會兒,找到一家客棧。
走進客棧,一樓隻有一個夥計正收拾桌椅,櫃台後邊一個發福的中年男人正低頭打著算盤,瞧那樣子是在對賬。
葉隨浪走上前去,用手叩了叩櫃台,那中年男人這才抬頭看了一眼,飛快打量一下後便又低頭撥弄算盤去了。
“住店?”
“是。掌櫃,咱們這住一晚多少錢?”
“下房五十文,上房一百文。”
葉隨浪心道還算合適,便要了一間下房。
聽葉隨浪口氣不似作假,那掌櫃抬起頭重新打量起來,露出了懷疑的眼神。
葉隨浪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無奈問道:“掌櫃,我身上有什麼不對麼?”
那掌櫃緩緩點了點頭,慢悠悠地說:“沒錯,是有些不對。”
葉隨浪十分納悶,急忙問那掌櫃是哪裏不對勁,卻看他抱著胳膊,語氣篤定地說:“我看你這樣子,怕是付不起房錢吧。”說著,還朝葉隨浪身上努了努嘴。
葉隨浪低頭一看,旋即明白過來,自己一身破破爛爛的,身上這麻衣麻褲已有些年頭,早已是磨損不堪,甚至有好幾個洞,再加上走了一天路,身上沾滿了灰塵泥土,整個人看起來也就比行討的乞丐強些有餘。
明白其中緣故,葉隨康也不氣惱,從懷裏摸出一粒碎銀子,這是他提前切好的,放在了櫃台上。
那掌櫃本來斷定葉隨浪身上沒幾個錢,沒料到他居然能拿出銀子,當場就表演了一次川劇變臉,肥胖的臉上擠出一副笑容,又是作揖又是賠禮的,歡喜地請葉隨浪去看房間了。
噫,這也太現實了,看來這世道也是沒錢難行寸步啊。
葉隨浪選了一間下房,這間房在一樓左拐的最裏麵,價格最為便宜,畢竟他全部身家也才十兩銀子,闖江湖要用銀子的地方多了,可要省著點花。
選好房間後,葉隨浪又要了兩盤小菜,再叫夥計打了盆熱水來,這一粒銀子算是沒有浪費。
吃飽喝足後又洗漱一番,剛想躺下歇息,前堂那邊忽然吵鬧起來。
“給爺們準備兩間上房,再弄些好酒好菜來。”
“是是是,差爺樓上請。”
“找間柴房,把這些……”
……
後邊的話聽不清楚,說話的人應該是上樓去了。
嗨,關我什麼事,明天還要早起趕路,還是趕緊睡覺吧。葉隨浪不再亂想,很快進入了夢鄉。
子夜時分,一股尿意襲來,房間裏沒有恭桶,葉隨浪隻得起身出門方便。
出了房間沿著走廊來到後院,果然見到一個茅廁,葉隨浪釋放完膀胱的壓力,剛要回去睡覺,餘光卻瞄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往馬廄那邊去了。
葉隨浪好奇心大起,“半夜不睡覺,必定有壞道,去看看這家夥幹嘛。”便悄悄躡了上去。
葉隨浪躲在牆角後邊,瞧見那人正在馬廄裏解著韁繩,好像是個偷馬賊。
這賊似乎很緊張,連解了好幾次都沒解開韁繩,急得用手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正當葉隨浪猶豫是否出來製止時,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來不及細思,葉隨浪趕緊從另一邊繞了一圈,正好回到了走廊處。
隻聽馬廄的方向傳來一聲喊叫,接著就有一人一馬奔出後院,片刻不停地跑遠了,好像逃命一般。
“來人啊,有人偷馬,快來人啊。”幾乎是同時,有人喊了起來,聽聲音是客棧的夥計。
葉隨浪心道:“既然人已經跑了,我還是趕快溜回房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不一會兒,客棧前堂重新燃起了燈火,掌櫃聽完夥計彙報,忽然想起什麼,驚慌地跑上樓對著一扇房門敲了起來。
“差爺,差爺您快出來看看,大事不好啦。”
嘩的一下,門被猛然打開,把那掌櫃推了個跟頭,門裏的人光著膀子,怒氣衝衝地罵著:“你他媽的吃錯藥了?半夜來擾爺們睡覺,活夠了吧你!”
這時旁邊那門也被打開,跟著罵道:“吵什麼吵,你這孫子不知道爺們是幹嘛的麼?”說著,晃了晃手裏的橫刀——這是離國低等官差的佩刀,這二人原來是官差。
這掌櫃也顧不上屁股疼,爬起來湊到那官差耳邊說了些什麼,氣得那官差甩開膀子給了他一耳光,可憐他剛爬起來又一屁股摔在地上,本來就發福的臉迅速腫了一半,模樣好不滑稽。
原來,這倆人是負責押送苦徭去往涼縣的,這次差事一共押送八名苦徭,來投宿時叫掌櫃把這八人關進後院柴房中,苦徭手腳俱有鎖銬,而且互相連在一起,因此也不擔心有人逃跑,這一路都是這麼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