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被籠在薄紗的冷霧裏，市區街道車如流水。公交車內暖融，阻擋車窗外二月末寒冬不舍、早春姍姍的料峭。
坐在中排的小女孩打一個泛淚的哈欠，揉眼睛。
旁邊母親替她係幼兒園製服領結，說：“可以睡一會兒，到學校媽媽叫你。”
公交車慢吞吞地停站，開前後車門。她點點腦袋，剛闔眼一半，一下把眼睛瞪圓。
“不困啦？”
她捏媽媽的手，看前方：“帥哥哥！”
母親順她看去。是公交車前門正走上來一個少年。車上多數年輕的上班族學生黨，整車廂幾乎都看他。
背書包，穿淺棕色及膝外套，在刷公交卡，高瘦清雋身型。
轉身看見全臉，盡管有預料還是被恍神一刻。五官全然無暇，像精雕的瓊玉，眉清，眼皓，他神情淡，唇角自攜一點兒笑唇幅度，桃花眼也自帶三分柔意，由衷讓人生出親近之感，如春意桃夭，極驚豔的不具攻擊感的昳麗。
“啊！”
女兒忽地驚叫一聲，抱母親的胳膊，她用手撫一撫，看向隨後上車的這個人。全車廂也參差雜響。
他很胖，看起來同樣是一米七多的身高，但體重不知道是200斤還是250斤，身上衣褲鼓脹，四肢如圓柱，腰近乎壯熊一樣寬。他同樣背書包，刷卡，走向中間來。
“嘶——”有人一看清他，倒吸一口冷氣。
他的臉，很腫，形似滿月，眼皮把眼眶擠成小三角，下巴無輪廓，被淹沒在脂肪裏，粗脖子矮短，順著聯接厚碩如牆的肩膀。不過這些並不值得人驚嚇，是他整張臉坑窪凹凸、紅爛紅爛的痘瘡。
腐番茄一樣的膚色，又像一張蛤蟆皮。
這一前一後上車的兩人，引得許多乘客在他們之間來回看，那邊聚一處的初中生們熙熙鬧鬧，按耐不住舉手機拍。
他們看起來是同伴，站相近，一人手裏拉一個吊環，隨公交車行駛站穩。瘦男生戴一對無線耳機，低眼看手機，胖男生看窗外流動的街景。兩人對周遭視若無睹。
“醜小鴨和白天鵝！”小女孩的嗓音忽然響透周圍，她晃母親胳膊。
那幾個初中生笑成一團。
母親用手點一點她的臉頰，說噓。
帶耳機的男生轉眼望過來。離得近，小女孩睜著大眼睛看他，不安抿著嘴。
他唇邊淡笑一笑。她一下滿臉開心，笑嘻嘻。
旁邊的男生也看過來。她猛地後縮，黑眼珠像映出怪物一樣。
他轉回頭去。
陽光漸明，公交車沿站停下。
路祈和顏洛下車，沿人行道往前走，不消片刻，聳入藍天的校門映入眼簾，古樸巍峨，莊嚴堂皇的氣息襲麵。磚牆上橫著風骨遒勁的四字——北英中學。
校門口車流往來，車標豪奢不一，穿藏藍色冬季製服的高中生絡繹下車。此時是早學高峰，路祈和顏洛隨人群走進校園，周圍有學生注意到穿常服的他們倆，側目打量。
“真不愧是貴族學校。”
路祈聽到顏洛這麼說一句，側頭看他。顏洛一邊收耳機，一邊欣賞前方峻麗綿延的建築樓群，然後左右轉下頭：“不過教務處在哪兒？”
“問一問吧。”路祈說。
顏洛看向近處身後走來的一個女生：“同學。”
女生在看手機，聞言抬頭，毫無防備地一愣，生生呆住。
“請問教務處在哪裏？”
“你、你是新生嗎？”
顏洛點頭。
“我帶你去！”女生說。
顏洛道謝，她摸了摸泛紅的臉頰轉身，一側目，猛然身子一抖，連忙後退。路祈當下走開兩步，顏洛無聲笑一笑。
女生用手捂住胸口，深深呼吸兩下，微斜眼看去旁邊體型如熊的人：“……你們，是一起的？”
“我們都是轉學生。”顏洛說。
女生哦聲點頭，隻看顏洛，再不旁視。她帶路，同顏洛走在前麵，路祈走兩人身後。
“你怎麼開學了一個禮拜才來報道啊？”
“因為家裏有些事。”
她又問顏洛幾年級名字，交換自己的，停一會兒，羞澀說：“我能要你的微信嗎？”
顏洛說可以，從包裏拿出手機。女生笑著同他加好友，到了教務樓外，她又問：“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沒有。”
她眼一亮，隨即聽見：“不過我喜歡男生。”
她遲鈍反應兩秒，說：“喔。”
女生離開了，路祈和顏洛進樓，徑直尋到教務處辦公室。教務處主任是位中年男人，他讓兩人填相關資料表，把學生證發給他們，問：“家裏的事，都處理好了嗎？”
兩人答處理好。
主任收整好資料，坐在皮椅上，看著他們：“你們倆都是好學生，成績很優秀，希望你們不要長陷在悲慟裏，向前看，為自己的學業和未來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