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凜冽的寒風刀子般割在臉上，沈蕪裹緊身上單薄的粗布麻衣，往城外走，懷裏的湯湯水水因為身體的左右顛簸撒了一些出來。
再經過一段小樹林就到住處了，沈蕪臉頰凍得通紅，呼出白白的霧氣，彎曲的睫毛上沾染一層白霜，眨一眨，淺霜化為水汽。
這是一雙溫潤明亮的圓眼睛，看到的人都會認為眼睛的主人是一個清秀模樣的小公子，但是這份清秀可愛被下巴底下那一小片黑色的胡子破壞。
男人臉頰上依稀可以看見黑色的煙灰，遮住白皙的皮膚，他穿著泛黃縫著補丁的麻衣棉服，頭上套著一個遮住腦袋和耳朵的帽子，走路一瘸一拐，乍一看，隻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瘦弱大叔。
哢嚓——突然一聲把沈蕪嚇一跳，渾身發僵，緊緊閉上眼睛，最近城裏傳言，城外有吃人的妖獸出沒，要是被抓到連根手指都會被吃得幹幹淨淨。
肩膀因為恐懼顫抖得幅度更大了，等了有一會兒，沒有其他動靜，沈蕪豎起耳朵，仔仔細細聽著周遭的聲音。
忽然一聲輕微的呻吟傳入耳朵，那是人類發出來的。
不是妖獸，沈蕪終於放下心來，睜開眼睛，找了一圈，看見不遠處的石頭後麵露出一塊黑色的袍子，在雪地裏異常顯眼。
沈蕪小心翼翼靠近，在距離兩步遠的地方終於看清石頭後麵的人，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黑色繡暗紋長袍，袍子上隱約可以看見滲透出來的血，把地上的一片雪地染得鮮紅。
男人垂著頭，發髻散亂，鴉黑色長發垂散在肩上，石頭上，還未看見臉，沈蕪就被這幅畫一樣的場景愣了神，一時忘記了害怕。
“誰！”男人察覺到沈蕪的存在，想撐起身體，誰知道衝亂了脈象，一口黑血吐出，整個人歪倒在旁邊的雪地上。
“公，公子！”沈蕪趕忙衝了過去，一把將男人從地上扶起來，他雖然看起來瘦弱，但是力氣很大。
男人靠在他的懷裏，長發垂落，露出一張俊美的臉。
男人蒼白的臉在鮮血的映襯下有一股妖冶的魅惑，鋒利的眉毛因為難受微微皺起，眼睛閉緊，濃黑的睫毛垂在眼瞼下方，一張薄唇失去血色，崩成一條直線。
沈蕪不由紅了臉，這，這個人怎麼長得如此好看？
積雪從樹上落下的聲音將沈蕪驚醒，他慌亂的移開視線，低低喊了一聲:“公子，你，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男人沒有回答，沈蕪這才瞥見他胸口那道血窟窿，嚇得小臉煞白。
“不，不要睡，我背，你，去城裏找，找醫館。”沈蕪慌慌張張爬起來，把男人背起來。
剛站起來，忽然脖頸處傳來一陣冰冷，隨後一聲嘶啞低沉的聲音從耳後響起。
“不準進城。”
沈蕪顧不得害怕脖頸處的刀，緊張道:“公子你受，受傷了，不去醫館會，會死的。”
男人焦急的聲音傳到耳朵裏，如果是平時，習巽根本不會給男人半點說話的機會，手起刀落。
兩股竄動的真氣在體內遊動，衝撞著全身的筋脈，疼痛夾雜著一股燥熱湧上來，習巽咬緊牙，眼前一陣暈眩。
沈蕪聽不見背上的男人說話，不敢輕舉妄動，腦袋裏轉了一圈，然後說:“要，要不我把公子背到家裏？我家，就，就在附近。”
正好沈錫希今天在朋友家裏留宿，屋子裏還有一些他前幾天采的草藥。
“可以。”習巽擠出兩個字，收回匕首，但依舊緊緊握在手裏。
雖然男人比沈蕪高大，但他背著依舊不費力，除了有些喘氣。
過了小樹林，在河邊有一個草和泥搭成的矮房子，看起來並沒有多能抵抗風雪。
沈蕪背著習巽進屋子，把人放到床上，見男人又昏迷過去了，他趕忙去拿草藥，雖然很著急，但手上的動作卻有條不紊，很快就幫男人處理好了傷口，止住血。
忙完這些，男人終於平緩下來，臉色沒有剛開始那麼難看，但這隻是暫時的，男人傷得那麼重，後半夜肯定會發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