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紙被悶熱的風吹的呼呼作響,透過老舊窗子破損的縫隙依稀可以看見母親,她正拖著虛弱的身體,踉踉蹌蹌地從櫃子裏翻出了一枚淡綠色玉佩,孫克見狀急忙搶進屋,“娘,你怎麼把爹留下的東西拿出來了!”“兒呀,咳咳...你把這個拿著走吧,去二十裏鎮換點糧自己生活吧,不用再給我換藥了,咱家沒糧了,娘...咳咳...這兩天就去陪你爹去了。”“娘!…”孫克跪在母親麵前淚如雨下。
孫克拿著玉佩麻木地走在瘟鎮髒亂的路上,透過淚水模糊的視線看著一個個破爛的茅屋,十家有四家門口掛著紅布,那一張張紅布在模糊的視線裏交織在一起,如同呼吸困難的人漲紅的臉頰,更像母親咳出的一攤攤鮮血…
瘟鎮原名溫鎮,七年前的夏天,鎮子裏突然開始鬧了一種怪病,之後每年夏天便會開始全鎮鬧病,第一年鬧病死了不少人,孫克的父親就是那年染病沒的。第二年鬧病的時候鎮裏請了個神醫配了副藥,患病者隻需在患病後第三天,第七天,第九天吃三副藥便可健康如初,藥在鎮衙門口拿糧換取,由縣太爺親自交換,一次隻能換一副藥,藥很珍貴,往往換一副藥要一個人十天的糧食,一個人得一次病往往要他一個月的糧食,一家要是一次染上很多人往往會斷糧或者舍棄家中患病老弱,放其自生自滅。
就這樣年複一年,溫鎮雖然土地肥沃,年年豐收,但幾乎每家都會在夏天生病和挨餓,慢慢下來,溫鎮慢慢在人們的心中成了“瘟鎮”。今年孫克家的地突然遭遇河水改道,淹了不少,收成不佳,正巧母親患病,換了兩次藥便沒餘糧了,換不了第三次藥,母親自知時日無多,便拿出父親生前在官路上撿到的玉佩,他生前最是珍惜喜愛。讓孫克拿著去隔壁二十裏鎮換糧,可去一趟二十裏鎮怎麼也要兩天多,母親現在的狀態,不吃藥無論如何也撐不到他拿糧回來換藥,無非是想讓他拿著換來的糧自己挺到秋收,避免斷糧饑餓之災。
“砰!”孫克額頭一陣疼痛,打斷了他的思路,原來是情緒悲傷,無精打采地走路撞到了縣衙立在路邊那尊張牙舞爪,威風淩厲的石獅子上。
“哎呦,小夥子頭還挺硬,就是眼睛不大好使!”縣令高貴元正巧看見,打趣道。
孫克看見他,再也控製不住情緒,跪了下來“縣老爺,求求您送我副藥吧,我媽她快挺不住了,家裏實在沒糧了呀!求求您,行行好給一副吧,就差一副了!”邊說邊哭匍匐著跪在高貴元的腳邊。
“小夥子,這是幹啥呢,快起來快起來,藥呢是大家共有的,我給你那別人就少一副,你問問大家願不願意我給你”說著往排隊換藥的人群一指,孫克順著他指尖一看,迎接他目光的是密密麻麻麻木的身影,消瘦的臉龐和冷漠的眼神,孫克被那一雙雙冷漠又帶有敵意的目光被嚇呆了。“你覺得大家會願意我送你一副藥嗎。”縣太爺的聲音很合時宜的飄進了孫克的耳朵裏……
不知跪了多久,也不知他是什麼時間站起走開的,他迷迷糊糊間來到了河邊,手裏無意識反複地揉搓著剛剛跪著的時候手上粘著的草灰,他呆住了,忽然間孫克看見了河裏他那張年輕卻呆滯的麵龐,想起這個人是吃著母親做的飯菜一點點長大的,忽然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眼淚一滴滴落在了懷中玉佩上,竟衝刷出一行小字。孫克的父親年輕是落魄秀才念過幾年書,因此孫克倒也學得識字,他凝眼觀看,隻見“不困於行,不安於命”八個大字,遊若驚龍,大氣磅礴地施施然於玉佩之上!
他凝視思考良久,突然他那麻木又無神的眼睛被一下照亮,他擁有了那個年齡段該有的氣勢!“不錯,為了讓娘活命,就是去了那萬惡的盜賊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