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交纏翻滾，濃重的海霧看不見盡頭。
幾隻信天翁展翅，側身擦過高高湧起的浪端，它們快速穿過海霧，朝著遠方的海岸飛去。
朝陽升騰，金光漫過雲層，海麵漸漸平息，層層疊疊的海浪間，一個人影半浮在水浪中起起伏伏，接著撲通一聲，海麵濺起一個巨大的浪花，浪花中一條金色泛著粉紅霞光的魚尾閃過。
汐風再次潛入海底，手臂放在身體兩側的雙鰭邊，魚尾攪動，快速而有力。
她時不時抬頭，緊跟著信天翁的方向，一路追隨到岸邊，霞光越來越亮，夜裏凶猛翻湧的海浪在黎明到來時再次恢複平靜。
汐風穿過碩大飄動的海藻群，繞過很多奇形怪狀的生物，一雙紅色的眼眸在海底四處張望，終於在快靠近海岸礁石群邊，她停了下來。
望了望遠去的信天翁，又低頭看向海下。
海底的岩石上，靜靜地躺著一個人。
魚尾擺動，汐風遊了過去，紅色的眼眸不斷打量，這是一個長相很好看的人類女性，鵝卵石般的臉蛋，烏黑的長發隨波拂動，緊閉眉眼柔和安寧，似將此處當作床榻，好生休息。
許久，她猶豫著，觸碰了一下她的臉頰。
和海水一樣冰涼的溫度。
人魚愣了愣，撫摸的動作停下，片刻，她緩緩靠近低下頭，冰涼的額頭相抵，一瞬間，無數閃白，光影交雜。
……
拖著濕漉漉的裙角，一個女孩正向陸地的海灘高處行走，身後是一串串一腳深一腳淺的腳印，風擾亂發絲，濕透的裙子粘在又細又瘦的身軀上。
終於踩在土地上，汐風看了一眼腿，又茫然地掃了一眼四周，雙腳無措地並在一起。
忽然，身側不遠處有聲音響起。
“沈以寧？”這是個尖細的女人的聲音，“你昨天一夜沒回，我們都以為你自己先跑了呢。”
一個女人扶著一旁的礁石走了出來。
“走吧，趕緊回去，你的活還沒幹完。”不等汐風想要說什麼，女人不耐煩催促著，已經先往一個方向去了，見狀汐風隻好拖著雙腿顫顫巍巍跟了上去。
穿過覆滿落葉枯枝的鬆潤泥土，樹梢的晨露滴落，瞬間激起一陣毛骨悚然的涼。
汐風用手搓了搓胳膊，身前女人推開一扇巨大的芭蕉葉，從空隙鑽了進去，這是個隱秘的洞穴，周邊茂密的植物能形成天然的屏障，很好地阻擋視線。
汐風沒有猶豫也跟著進去了。
女人回頭看著剛進來的女孩，警惕道：“把葉子的位置整整，弄隱蔽些。”
汐風照做，將最後一縷光線遮嚴實，然後發現這個天然的洞穴裏還有十幾個人類，中間燒了一堆火，這些人對於她的到來隻是看了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
女人指了指一旁，是一堆雜亂的樹杈，言簡意賅：“先掰柴，分分幹的和濕的。”
汐風照做走過去，然後蹲坐在角落，折好雜亂的樹枝。
偶爾外頭不知哪兒有細風漏進來，火舌晃了晃，眾人映在牆壁上的影子張揚地扭動著。
沒有任何人對她有絲毫的關注。
火堆中，木頭發出折斷的聲音，火星子劈裏啪啦四濺，一直寂靜的洞穴裏，終於有人說話了。
首先說話的是個粗啞低沉的男聲，喉嚨裏像是卡了濃痰，聽起來讓人十分不舒服。
“已經一個星期了，雲城的軍隊還沒追來，我們還要躲多久？”
“說不定他們現在就在外麵守株待兔呢。”一個人喪喪答道。
洞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直到空氣裏傳來一聲無力的歎息。
“可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我不想再被關進那些暗無天日、潮濕陰冷的地牢了。”一個女人哽咽著，不甘又懼怕。
許久，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用木棍撥了撥柴火，他低聲祈禱著：“但願我們是幸運的，在這樣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