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十月徘徊在入秋的邊緣,半封閉式管理的校園在夜晚安靜地喘息。
聞嘉是被一陣陰涼的風驚擾醒的,頭下枕著的雙臂又麻又疼,那一陣風好像尖細的刀片紮進腦袋裏,睜開眼睛卻因為眼前的事物而活生生定住整個身體。
是夢嗎?未免也太真實了。聞嘉動了動眼睛便認出了她現在在哪裏,這是當年高中的教室,隻不過對於30多歲的自己來說現在連空氣都是陌生的,望向左手邊的窗戶外,隻能看見黃白色的走廊燈光和天井上漆黑的夜空。玻璃倒映出自己的臉,聞嘉對著這張稚嫩的麵孔蹙了蹙眉頭,卻因為窗中其他人的倒影失了神。
以為是在夢裏,她閉回眼睛想繼續沉睡,腦海卻湧入大量上學時的片段,五感也越來越清晰。聞嘉懵了。
扭過頭發現周圍的人都在低頭做事,動筆的、翻書的還有一兩個在交頭接耳。這是她的同學們嗎?聞嘉極力想看清以至能認出幾個人,沒成想自己過大的動作幅度吸引了身邊幾個同學,同時幾多雙眼睛朝自己看過來,低頭才發現自己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不對!這不是夢!自己不是沒做過夢,但是夢裏從來沒有這麼真實和清晰的觸感,聞嘉手下的座椅靠背、腳下乳黃色的地磚、身上藍白柔軟的校服仿佛像無形的手抓住全身告訴自己,這是二十幾年前的夏日裏某個普通的晚自習。
在充耳的茫然耳鳴中,聞嘉被身旁的聲音機械地吸引了,低下頭發現是她的同桌,可是卻記不起名字,女孩睜大眼睛詢問聞嘉的異常,一雙手也攀上自己的右臂,“你還好嗎?放心老師還沒來呢,你怎麼自己被自己嚇醒了?”
“沒事我沒事,我緩一下。” 聞嘉蒙著坐下,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沙啞又柔弱。
擁擠的座椅,木頭紋路的桌麵上的茶花水壺下麵還壓著幾本書,聞嘉隨便拿起一支筆翻開書,想掩蓋自己瘋狂又震耳欲聾的心跳和止不住的發抖。
怎麼會這樣!!!聞嘉在內心土撥鼠咆哮。明明自己已經一腳快邁進4字頭,在京市有房有車,事業上也小有起色,除了結婚一事沒有讓父母如意,其他的一切都足以讓自己成為父輩口中那個別人家裏的小孩,研究生畢業後苦苦熬過了十幾年,剛準備在這一次晉升中好好抓住機會,沒想到一轉眼直接回到十幾年前!
聞嘉盯著書,細細回憶睜眼前自己在做些什麼,零碎的片段卻怎麼也拚湊不起一段連續完整的記憶,隻能大概想起自己應該是剛經曆完一場酒局,聞嘉突然生出一陣冷汗,如果現在自己在這個世界,那現在是平行時空還是穿越回來了?自己是不是被他人陷害了?還是因為某些科學解釋不了的原因陰差陽錯回來了?另一個世界裏的聞嘉現在是生是死?自己是不是再睡一覺就能回去?
聞嘉告訴自己冷靜下來,僅存的一絲理智和第六感讓她感覺,無論如何,都必須保證眼下必須謹慎、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
平複了一會兒,聞嘉通過書本扉頁和大概內容知道自己確實回到了高一,黑板上左邊有一欄寫著日期和課程表,這才推測出現在應該是國慶最後一天回校的晚自習。
“嘉嘉給我看看數學卷子最後的大題~”又是同桌打斷了自己的深思。
“李雯雯?”聞嘉小聲地確認。
“。。。7天時間就能讓你我如此生疏,果然神馬都是浮雲。”
很久沒聽到的網路語讓聞嘉加深了落地的實感,一些動搖的思緒不再拉扯自己還在脆弱的神經。應該慶幸沒有穿到一個陌生人的身上,不然更加想死了,接著又在心裏歎氣,為何連一個中獎彩票的號碼都想不起來。
“我現在跟失憶也沒兩樣了。”聞嘉苦笑著翻了翻抽屜和書包把卷子給了李雯雯。
李雯雯是個人來瘋,自然不去細想聞嘉突兀的一句話,隨著下課鈴響便衝到走廊嘰嘰喳喳。
聞嘉在學校一直是老師和同學眼中的好學生,雖然入學才一個多月,人緣還算不錯,渾渾噩噩的晚自習過去也將眼前許多人的臉對上了號,然而卻不敢有多餘的行動。
熄燈後尖子班的宿舍依然不平靜,有兩個舍友在被子裏打著手電筒在看書,聞嘉摸出枕頭下的老爺機,電量很充足,隻是用作緊急情況跟爸媽聯係的手機被緊緊握在手裏,睡前打過的電話讓她搞明白了穿回來的隻有她自己。對麵昏暗的燈光和空調室外機的響聲像催眠一樣,聞嘉在想,是不是睡一覺就能回到京市自己的家中?如果真的回不去了, 15歲往後的人生能走得比上輩子好嗎?聞嘉沉入深睡的最後一刻,還作怪地想,難道是老天派她執行什麼任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