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程嫻會覺得自己是個缺了一塊的人。
程嫻的畢業設計要求別出心裁,善良的導師是個溫柔的女人,九月前交好畢業設計就可以順順利利的拿證,然後工作進行下一個人生階段。
攝影無非就是風景,街景,程嫻想要點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
“叮———”
電腦上彈出廣告,看樣子是旅遊拉動地方產業的航拍廣告。
點開看看,也找找靈感。
配著標準的廣告音樂她的眼睛看完了千篇一律的風景宣傳
等等……
一片綠色的風景裏通過無人機突然出現了一小塊黑灰,就好像是桌布上漬上了一小塊墨跡。
原來還有這麼個地方,比起那些快要被遊客和霓虹糟蹋盡了的還有沒有被發掘的寶地。
這可比山水冰川好多了。
記好地址,明天啟程吧,趕在大多數之前去看看,她心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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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時間的顛簸讓程度臉色發白,胃極度不舒服,不出意外,她可能要吐了……
“姑娘?還好嗎?”
坐在程嫻旁邊的大娘身上扛著各種蛇皮袋,堅實的身體和年齡完全不符,反倒是她這個沒帶多少東西的年輕人像是要把命搭在路上了。
“沒事……”她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大娘咧嘴一笑
“姑娘你這是去哪啊。”
“淮…淮城…”
就在程嫻快要吐出來的瞬間,大娘眼疾手快的捏住了她後頸上的某個部位,讓她返到喉頭的酸水下去不少。
“咳…咳”
她從包裏掏出瓶水順了順,後頸上粗糙但是溫暖的那股勁一直吊著她的氣。
“謝謝啊”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倒也不是那麼絕對。
大娘眼角烙印著笑意把胳膊放了下來,感歎了幾句現在的年輕人體質都太弱了,不應該總困在室內。
人的精神氣兒會被磨滅
車走上了平坦的路不再那麼顛簸了,窗外的林木也被灰藍色鑲著彩窗的建築代替。
順著拎大包小包的人下了麵包車,感覺是真不容易,但凡早點知道我要坐了飛機再倒公交車接著擠黑車翻山越嶺
嘶……就應該問問自己這麼漂亮的地方這麼窮就沒有理由麼?
暈染著殘留的缺口的上世紀的建築像是靈魂不滿而逐漸消失碎片的老婦彎腰撐在原地
所有的歲月戰火味道格外的迷人。
她磕磕絆絆的拉著箱子的軲轆壓在路上,碾過一寸寸的灰塵。
這次的作業如果做的足夠出彩未來的前途,光明的清晰可見。
———小樓——
程嫻看著眼前的小樓,她一眼看過去,想這暫時是屬於她的,心裏感覺異樣。
她在網上找到了最便宜的一家出租小樓,民國建的,到現在未拆,偏僻了些但是價格低廉。
最好的是我第一眼看到它,她的手就比她的腦子先一步交了為期兩個星期的定金。
樓是標準建在宅子裏的半民國半清朝的樣子,外圍一圈沒能完全的脫離清朝的房屋樣式,建在中間的樓像是要往小洋樓的方向發展卻隻發展了外殼,房屋內部還是木質古樓的樣子。
房東太太是個很和善的老阿姨,穿的素雅又溫和的舊式旗袍,第一眼看過去,就讓人覺得她親切。
走到院中間的時候院中間有一棵鬱鬱蔥蔥的枇杷樹,不偏不倚的向上生長,樹梢蜿蜒爬到小樓二層窗戶邊,映的一片陰影在院裏的青石板上。
而它,就是讓程嫻不顧肉疼一下出手兩個星期訂金的原因。
房東太太看著她滿意的笑了
“喜歡?”
“喜歡,以前不怎麼見過枇杷,今天見到了,沒發覺是個這麼喜人的樹。”
她摸了摸枇杷樹的樹幹,把掉下來的葉子撿了撿放到樹根。
房東太太向樹昂了昂下頜
“枇杷樹是很好的樹啊,摸摸看?”
“不了不了,這枇杷怎麼還沒開花呢?這都入夏了。”
“它不開花結果,幾十年沒開過了。”
說笑著,房東太太帶著程嫻轉了轉小樓的內部,挨個看了看。
跟房東太太提前說好,她就打算把生活用品還有攝影用品搬進去。
房東太太坐在椅子上道
“誒,對了小姑娘,前幾天還有一個客人也來租小樓,不知道走沒,要是沒走,你們或許能拚一下小樓的租價,最後交也便宜不是?”
“誒,好好好,謝謝阿姨了哈。”
能有合租的人再好不過,畢竟程嫻一個窮學生的口袋也沒飽滿過。
“看你覺得親切,和故人像,加上你一個小姑娘,錢也不會多到哪裏去,能少點是少點。”
程嫻感謝的連連彎腰
“真是謝謝阿姨了!”
她拖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往裏麵進,拖上二樓的時候,拖著拖著她的箱子被地上的東西劃了一下,她歪了歪頭,奇了怪了。
蹲下在木地板的縫隙裏看了一枚胸針,上了年頭的舊東西了,磨的什麼都看不清了,卡在地板裏,不被劃這一下,也不知道哪年哪月能被拿出來。
程吹了吹灰,隨手放到了窗欞上。
木頭的窗欞和舊窗戶,她從內部推開它,自然的仿佛重複過很多次。
融入自然,一切都變得和諧多了。
古建築的好處就是有意境啊,適合修身養性。
等把床鋪好,已經隱隱約約下起了雨,再出去采風是不太可能了。
她踩著軟鞋下樓,踩著樓梯發出啪嗒啪嗒清脆的聲音。
從中堂搬了個梨木太師椅坐在門口看雨中的那顆枇杷樹,臭氧讓程嫻昏昏欲睡。
雨霧中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意識不夠清醒的程嫻看到好像有人走過來,身姿挺拔,走路的動作堅定有力,還穿著軍裝。
直到那個人走到屋簷下站定了身子。
那人驀然開口,聲音卻似遠似近
“你……”
聽到他開口程嫻揉了揉眼睛,是一個英俊的男人,原來不是幻覺啊,她趕緊站起來。
帶著一點點局促,打瞌睡的樣子被陌生人看到未免過於尷尬
“你好你好,我是新租客”
程嫻伸出手跟他示好,他就看著她,沒說話,氣氛一時間顯得有些尷尬。
程嫻的手就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直到這該死的靜默被他抽走。
男人的手覆蓋到程嫻的手上,緊緊的握著,但是卻沒什麼熾熱的溫度。
“一起去看枇杷樹嗎?”
男人的話讓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她差不多轉過來彎了。
看來他就是之前的租客了,這算是什麼新的示好方式?
算了,還沒走或許能拚一天是一天,能剩一筆是一筆。
當然更大的原因可能是他長的讓她沒有被冒犯到的感覺。
踱步著她開口
“您的名字是?”
男人看向她
“俞越。”
俞越,這個名字蠻有韻味的
和一般男性的名字感覺差異太大了。
程嫻從之前迷迷糊糊的狀態中徹底清醒發現眼前這人居然豐神俊朗到不可思議,宛如神祇。
一身軍裝,眼珠黑如耀石。
“您是軍人?”
他愣了愣,笑道
“對,是軍人。”
“哇,盡職盡業,出門在外旅遊都穿軍裝啊?”
“嗯,穿慣了,穿什麼也就都是軍裝了。”
“您也來旅遊?”
“不是,我家住在這裏。 ”
家住這裏………拚單計劃看來要落空了
他笑起來和他的聲線一樣,溫柔好看
程嫻感覺到呼吸有些緊
“啊,看年紀,您是房東的兒子吧”
“差不多”。
她摸到臉上的水霧才發現半天兩人還站在細雨絲裏,她趕緊拉他進來。
“外麵有雨,還是進來說吧。”
兩個人聊了很久,感覺身上的溫度逐漸暖和起來了,最開始的尷尬感也減少了不少,十分聊的來。
這個人讓程嫻覺得相見恨晚,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和你從未見過卻相談如同認識多年。
“俞先生是哪個部隊的啊?”
“不用喊俞先生了,說了這麼久的話,你喊我俞越就行。”
“哈哈哈,好,也對,不能問哪個部隊,國家軍事機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