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灰蒙蒙的,和那年黯淡無光的我一樣。所幸下班路上還有一縷清風徐來,吹在臉上一天的煩惱消散了不少。前腳剛從公交車上下來,手機突然響起,看了一眼,是和常年不折不休問我要不要買樓的銷售經理號碼長的一模一樣的座機號碼,像我這種i人,自然是看一眼便往上一滑忽略掉,但對麵的人好像很堅持,又撥通了第二次。在第二次響鈴一直響到最後一秒的時候,我被說服,我接了。
“你好,請問是阮子來嗎?”
“不是,我叫阮小稞”
“是這樣,我們是爐橋縣公安局的,我們接到報案,在×公路段發現一具屍體,經檢驗是您的父親,由於您母親無法正常交流,家裏無成年人,需要您來一趟公安局認領一下。”
我母親,一個整天喋喋不休,強勢挑剔好像對一切都不太滿意,對我哪都不滿意的中年女人。就在那年,她永遠無法再控製我。
遠遠的巷子裏就傳來一群喝醉酒的中年壯漢的罵喊聲,很清楚的聽到其中一個是我的父親,他以前是礦場的工人,幹了好幾年,也存有一點積蓄,說是以後供我弟上學絕對不能動,所以常年過著拮據的生活,我媽平時也忙忙碌碌每天有幹不完的活。就在前年,礦場老板跑路了,我爸失業,回來以後天天就在外麵喝酒,賭博,輸了回到家就是一個勁的和我媽吵架,一個月可以吵上好幾回。他們從小沒有管我,做錯事就是挨打指著我的頭罵,你個敗家女,什麼都做不好,要你幹嘛。日日夜夜,無盡的指責,打擊,從小我就踉踉蹌蹌要自己洗衣生柴火做飯,沒有人教,聽到我媽那凶狠吼叫聲我就必須去做,我不能哭,我不能有任何情緒,不然他們會上手,會指著我的頭吼罵我。
我還很小,我不懂,我不懂他們為什麼會這樣,我瘋狂的找原因,終究無果,那時我想破腦袋也不會知道他們重男輕女,因為我根本沒有聽過,他們一開始就想要一個兒子,在他們眼裏,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所以我一出生就給我名字加了個子,阮子來。如他們所願生了個小我七年的弟弟。
在這種窒息的家庭長大的我,沒有愛,沒有關懷,沒有自我,我隻能瘋狂的自我檢討,我每天擔驚受怕,害怕做錯事,隻要做錯事我就會挨打,就這樣一直自省,再自省,在自省中妥協。
那天晚上,腳步聲才到家門口,就聽到我爸衝我媽大喊大叫,嘴裏喊著:“快拿錢來,我一定會贏回來...”。我媽衝出去,嘴裏嘟囔著你又輸錢了,又去賭,輸了多少錢,死賭鬼。說著說著打了起來,我蜷縮在角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他們目光看到我就會拿我出氣。我媽奈何吵不過我爸,就走到房間翻了翻碎了半邊鏡子的衣櫃,噩耗就在這個時候來臨了,我爸把給弟弟的學費全拿走了,全輸光了,隻剩下另一筆零碎的存款,這天是他們吵的最凶的一次,估計是所有都輸光了..我媽終究受不住這般打擊,那天過後就瘋瘋癲癲的,說話胡言亂語,認不得人。她永遠不能再控製我了。
後來,家裏來了幾個村裏的幹部,說是要把我媽接去精神病院,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落在我的身上,回到家做飯照顧我弟弟,第二天早早準備早飯我爸吃了好去幹活,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過去了,我爸還是戒不了酒,有時還是喝個爛醉睡在哪條街上了,倒是再也沒有賭過了。
那天晚上我爸沒有回來,我一路衝出了家門口,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我心裏隻有一個想法,我要上學,我要離開這裏,永遠離開他們,穿著拖鞋一步一步的就走到了村委會門口,村長正準備關燈回家,我衝過去扯著他的衣角,哭著一邊求他,幫幫我,幫幫我,我想上學,就差跪下了。最後,村長耐不住我的哀求,給我申請了上學機會,我上了學,我終於走出這個家門,我看到了外麵的世界,我見到了很多我從未見過的東西,我想知道所有我不知道的東西,所以我拚了命的學習。
終於我考上大學,那是離家更遠的地方,我拚了命想去的地方,但是我和這裏好像顯得格格不入,這裏的大人,同學,他們會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他們指使我幹這幹那的,天天欺負我,喊著我的名字,子來...子來去幫我買個東西......我實在是受不了這個名字了。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會想起那些灰暗的經曆。但大學有很多屬於我自己的時間,上完課我就去便利店兼職,這樣可以抵掉一部分生活費,就這樣我挨過了大學四年,畢業的第一件事,我就申請了改名,我不要叫阮子來,從此我叫阮小稞,稞,是青稞的稞,青稞,草本植物,大麥的一種。子粒裸露在殼外,成熟後容易與外殼分離。一種適應性較強的農作物,對寒冷和貧瘠適應性強。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下仍能正常生長發育。沒有人為我撐過腰,就像野草一樣,但是野草必須完全斷根..才不會發芽萌生。隻要死不了,能重新長好。阮小稞,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