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下了不知道多少天,也許是因為正值雨季,所以連綿不絕。
沈十月坐在榻上從窗口伸出手接住屋簷下不斷掉落的雨珠,低垂著眼眸,有些即景生情:“真不知道這雨要下多久?許久沒有看到晴天了。”
一旁整理床榻的侍女青桃見自己主子又處景感傷什麼,於是開口接了一句。
“這雨也下不了多久了,聽說登基大典的日子選在了下個月月初。六皇子找國師算過了,說下個月初六正是吉時。”
“主子,咱們這次可真是沾了六皇子的光了才能住上這麼好的地方。”
“嗯。”
沈十月應了一聲,輕抿著唇默默地縮回手拿帕子擦拭好手上的水漬,輕關上窗,聽著外麵滴答滴答雨點打在地上的聲音。
沈十月,是北濟國先皇的第十位公主。
先皇早年征戰沙場奪得皇位,但後來沒了往日的熱血每日荒淫無度埋在各種女人之間,大肆修繕行宮,子女又數不其數。整日沉淪在美色和無上權利之間,連朝堂上的事情都完全置之不理,根本無暇顧及自己到底有多少個孩子。
北濟民不聊生,近幾年鄰國多次試圖占領邊城。
子嗣對於他而言也沒有那麼重要,哪個妃子生了孩子,聽說了就差人去賜個名號什麼的,最多也就多賞賜點東西。
這個當父親的連孩子的名字恐怕都記不清。
沈十月就是這樣,因為生在十月中旬,又排行第十,所以得了這個名字。
即便是個公主,但放在皇宮裏屬於那種特別沒有存在感的人。
沒上過幾年學,但識得些字懂得道理,宮裏好看的嬪妃多了,自然長得算不上驚豔。
因為不愛與人相處,自然沒有什麼存在感,也根本無人顧及。住的地方偏僻破舊,每逢雨天還會漏雨。身邊的下人也隻有青桃一個。
一個主子,住的地方竟連個下人都不如。
變故發生在半月前的一個晚上,今年的第一場雨也是從那晚開始。
淅淅瀝瀝的雨聲使人覺得清淨易夢,但對於她來說不是。
火光衝天,連她那麼偏遠的地方都看得到。
濃煙四散,呼喊聲不斷,人們早就紛紛四散逃竄亂做一團。
沈十月和青桃被嚇得不輕,隻能躲回自己的小屋裏,好在火勢沒有延延到她們那裏。
等天光大亮外麵的叫喊聲不再出現,青桃大膽出門,才發現宮人們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聽說大皇子謀反,皇帝被刺殺。
一時間後宮亂做一團,大家趁著混亂出宮逃命,就連受寵的妃子,皇子和公主都不知道去了哪兒。
隻不過後來又有人說當時六皇子把大皇子當場擒拿,也早就不滿當今皇帝荒淫無度,不顧百姓苦難,看不下去打算聯合攝政王和將軍宿晟準備逼皇上退位。
隻不過大皇子先一步行動。
第二天事情結束六皇子正好帶兵巡查皇宮正巧遇到了青桃才知道,皇宮裏隻剩下沈十月這個公主還在。
帶手下去看,發現她住在這種地方當即就讓手下另尋住處給她們。
青桃從沒想過會有人顧及她們的死活立馬對沈濟澤扣頭。
一晃眼半月過去,這段時間沈濟澤每日差人來不是給她送需要用的東西,就是來送些她沒見過的華麗的首飾衣物,還有些她隻聽說過先皇賜給那個妃子先前連那東西是什麼樣的都不知道。
送了些宮人過來伺候,但真正能進屋裏的也就青桃一個。
一時間她從無人問津到後宮唯一的女主人備受矚目。
沈濟澤派人送來了很多東西好像是在彌補她前些年一直沒有受到過得待遇。
青桃美滋滋的,總感慨她們終於熬出頭。
如果是上一世的她或許會覺得慶幸,但是現在的她不會。
現在的十月並不這麼認為,她雖然在皇家私塾待的時間不長,但識得字,懂得皇家的道理。
上一世就是因為沒有看到事情的真正的本意吃了不少虧,被人嘲笑了一輩子。
所以這一世她重生會宮亂那日,明白人無論何時計較權衡利弊,更何況皇室的人。
宮變前她跟沈濟澤也壓根沒見過幾次,也就遇到了喊幾聲皇兄。
可恨的是自己也並不清楚他的為人,但是她知道既然他能密謀篡位坐上這個皇位肯定不什麼心思單純之人。
更何況兩人根本毫無交集。
他完全可以直接殺了她。
重活一世的她明白其實其中的答案其實再簡單不過。
沈濟澤留下她無非不就是為了對外大肆宣揚他的美名,不忘手足之情,向眾人展示自己將她養的好好的。
再或許留著了她一條性命日後另有他用。
可沈十月並不想下半輩子繼續在宮裏度過。
她後悔當時沒有想其他兄弟姊妹一樣往宮外跑,以前讀私塾的時候看過別人傳過來的話本子。
她向往裏麵平民生活可以自在無束,雖然每天過得辛苦但是至少他們是自由的。
可惜當時的她沒有把握住那場打亂,她在這具軀體裏重生的時候已經是宮變的第二天,依舊處在宮牆裏。
若是以前的小院兒,她大可哪天趁著別人不注意逃出宮去,但是現在沈濟澤將她公之於眾。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了,隻是換了一個沒有那麼寒酸破敗的地方繼續住著而已。
隻要沈濟澤一句話,他就能收回她現在擁有的一切,包括她的命。
咚咚!
門被人敲了兩下。
沈十月收斂眼裏的情緒,讓青桃看看來人是誰。
青桃走到外屋看到來的年長的老人衝著裏麵喊。
“主子,是孫嬤嬤來了!”
不知道是誰出的點子還是沈濟澤自己想到的。
這幾日派孫嬤嬤送解暑的綠豆湯來,非要讓她親自送到禦書房去就算是報答這段日子沈濟澤的恩情。
沈十月以前是不懂世事但不是智商有問題,當然知道其中的貓膩。
禦書房是後宮女子隨便進的嗎,沈濟澤隻不過是讓她去露個麵讓眾人知道她被沈濟澤照顧的很好。
沈十月在鏡前扶了扶頭上的步搖,整理儀態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後,慢悠悠屋往外走。
福身行了個禮:“孫嬤嬤來了,這是為皇兄準備的嗎?”
孫嬤嬤麵帶笑容,一邊打開手裏的食盒,綠豆湯湯色誘人,冰塊漂浮在上麵,看上去十分解暑,沈十月僅看了一眼盒子又被闔上。
“都城叛亂已平,百廢待興。最近新帝忙於京城建設一直呆在禦書房裏處理奏本。這是奴婢讓廚房做的綠豆湯,最是解暑消熱。奴婢想著公主和新帝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著了,所以想麻煩公主親自去一趟禦書房。”
“孫嬤嬤真是想的周到。”沈十月笑吟吟拎過食盒,臉上帶著稚氣。
讓她連個借口都想不出來。
人剛走,沈十月的臉立馬垮了下來。
“公主,皇上又讓您去送東西?”
沈十月微低下頭瞥了一眼自己手裏拎著的食盒,語氣平淡:“嗯,他既然想讓我過去一趟那我就走一遭。”
到了禦書房站崗的士兵見她手裏拿著食盒便沒有攔他,隻是提醒了一句:“公主殿下,皇上正在和攝政王,宿將軍商易國事。”
“嗯。”沈十月乖軟點頭應下表示自己知道了,乖乖的站在門旁等待傳喚。
事情如同之前一樣發生,沈濟澤那段時間老讓她往禦書房送飯。
但這次不一樣的是有攝政王池若洵也在。
誰知道沈濟澤心裏在打什麼算盤偏偏讓自己這個時候來送。
沈十月身份低微,也就去過幾次宮宴那時候性子膽怯被人嘲諷窮酸後再也沒有去過,也隻是在宴會角落裏遠遠瞅過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