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葉氏是位約莫四十來歲的女人。
她坐在廳堂上方,手裏捏著一串佛珠,麵色平靜,見到歲款款走進來,也隻是不鹹不淡地喊她坐。
葉氏是司大帥的續弦。
司大帥的原配走得早,彼時老太太還在世,便又替他物色了一位名門閨秀。
司大帥是個孝子,不敢忤逆老母意思,盡管不喜歡葉氏,這些年來依舊與她相敬如賓,後來司家勢力轉至潁州,便將葉氏留在了雲城。
新抬進門的姨太太都住在潁州洋樓,過後也都會回雲城給太太敬茶,這是司家的規矩。
太太禮佛多年,沒有給歲下馬威的意思,隻是心平氣和地問了些瑣事和歲的生活習慣。
一個丫鬟端著茶壺和茶杯站在太太邊上,等著這位新來的姨太太上前敬茶。
歲怡然自得地坐在下方,沒有起身的意思。
唐佩君自認不是司大帥的姨太,自然不會敬這杯茶。
太太比了個手勢,製止了一旁欲言又止的老媽子。
唐佩君當日是被五花大綁抬進的司家大門,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怎麼回事。
隻不過聽見下人抱進來的公雞打了聲鳴,蒙著蓋頭的唐佩君便猛地一頭往柱子上撞過去,若不是旁邊人拉得及時,恐怕早已一命嗚呼了。
司大帥昏迷不醒,再見血光總歸是不吉利,隻是可惜了這烈性子的姑娘了。
想起皖南那邊早上剛發來的電報,這些年對底下人諂媚的嘴臉屢見不鮮的太太心底歎了口氣。
一個丫鬟走下去,將一個托盤輕輕放在歲手邊桌上,鋪著紅綢的托盤中間,躺著兩捆紅紙封好的大洋。
托盤上的紅包鼓鼓囊囊,歲連個眼神也未拋過去,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眼底漾著一絲嘲諷。
“太太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她說道。
唐佩君的心高氣傲府裏的人看在眼裏,像是沒察覺到歲的失禮,太太淡淡地點了點頭。
歲悠悠站起身,身後的貼身丫鬟連忙跟上。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衛兵踢腿敬禮的聲音。
“少帥!”
未等回應傳來,幾道身影已穿過鳥雀啾鳴的庭院,一路走進了前廳。
“叮——”
歲腦海中驀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她腳步一頓。
“隱藏劇本已觸發,請確認是否接取。”
歲微微側目,隻見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前廳中,對著堂上的太太尊敬地叫了聲,“母親。”
隨著這二字落下,歲已將男人的身份信息翻到了最後一頁。
司星霃。
司大帥原配之子,司家的長子,雲城未來的大帥。
不知看到什麼,歲不禁挑了一下眉。
大抵剛從軍營回來,男人還穿著軍裝,整潔挺括的軍服襯得他格外英姿颯爽。
他腳蹬一雙長筒馬靴,黃綠色的軍裝肩領章上綴著三顆黃燦燦的金星,與軍服同色的大簷軍帽下,是半截刀削般輪廓精致的臉龐。
衣襟上的暗色銅扣被扣得一絲不苟,在陽光下泛著微弱的光,一條暗紅色的皮帶緊緊束在男人腰間,勾勒出勁瘦的腰身。
男人摘下軍帽,剛欲說些什麼,卻察覺一道視線明晃晃地落在他身上。
他倏然轉頭,那張堪稱豔麗的臉龐徑直闖入歲的視野。
如同在午夜盛開的玫瑰,包裹在層層藤蔓中,即便再鮮豔也無人敢伸手擷取,隻因那藤蔓上滿是淬了劇毒的尖刺。
男人的豔色是張揚的玫瑰,更是鋒芒畢露的尖刺。
歲眸光微動,像未察覺到男人眼裏的懷疑與探究,挑釁似的,她對著他勾了勾唇角,隨即施施然離開了廊角。
跟著司星霃的副官將從婺城帶給太太的禮物遞給了伺候太太的丫鬟,太太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地看著司星霃,“怎的才出去半月便瘦了這麼多?”
副官瞥了一眼司星霃後便開始輕車熟徑地安撫起了太太,他年齡雖小卻十分機靈,又嘴甜的緊,幾句話就哄得太太放下心來。
司星霃漫不經心地聽著,忽然問道,“方才那位便是皖南唐家送來的人?”
聞言,太太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微微歎了口氣,“唐城倒是個心狠的。”
軍中的事司大帥一向不允許家中女人過問,雖然司星霃對她這個繼母很是尊重,但太太也隻是點到為止。
畢竟司星霃在少帥的位置坐了這麼久,可不隻是靠著司家的名號而已。
心狠是自然的,野心也是自然的。
想到那抹錯落有致的身影,司星霃神色不變,眸底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