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致我們(1 / 3)

下樓取快遞。

懶得換鞋,林招穿著拖鞋就出去了。

辟裏啪嗒的走到樓道口,突然看到了在快遞小哥旁簽收快遞的人。

她頓時一激靈,左腳絆右腳,“啪”的表演了一個平地摔。

“你幹嘛呢?”那人笑道。

一胳膊夾著林招的快遞,跑過來扶她。

林招努力繃著紅裏透紫的臉。

堅強的拒絕了攙扶。

“咳咳,你怎麼來了啊夏致。”

林招站起身,看著夏致問。

一年不見,麵前這人已經比自己高出一個頭,臉也長開了。

利落的短發,身體上有訓練過的肌肉痕跡,低調的穿著寬鬆白T和牛仔褲。

走近時能聞到清爽的洗衣粉味——儼然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優質準男大了。

“疼不?”

夏致眼睛含笑,上下仔細打量林招。

雖然知道他隻是單純的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林招還是很沒出息的扯平了一下身上被洗的有些掉色的居家服。

“我沒事。”林招說。

夏致不知可否,把一隻摔飛出去的拖鞋撿回來,蹲在地上給林招穿。

路過的兩個女孩,眼睛盯著他們看。

林招有些窘。

想收腿,腳踝卻被夏致一把握住。

林招低頭看他。

那麼個大高個,蹲在地上像一隻豹子,存在感很強。

“都腫了,還說沒事?”

夏致抬頭,麵無表情的說。

溫暖的手掌輕輕按壓她腫脹的腳踝。

林招抽回腳,轉身往樓上走。

“蚊子叮的包,我沒事,走吧!”她說。

“強。”

夏致跟在林招後麵,小聲道。

“媽,夏致回來了。”

林招一進門就往廚房跑。

“我知道啊,哎喲,咱們高材生長這麼高了都,坐車累不累啊?阿姨做了排骨湯,一會兒多喝點,好好跟阿姨說說話……”

吳鳳霞直接越過女兒,不停嘴的跟夏致說話。

夏致笑著回應,熟練的拍馬屁捏肩膀,一副純良無害乖孩子模樣。

看的林招直搖頭。

“招招,飯好了,把碗筷拿出來,菜和湯都端出來吧,對了,昨天我鹵的豬蹄熱幾個出來吧。”

吳鳳霞躺在沙發上開始下達指揮。

林招“哦。”了一聲。

歪歪扭扭回了廚房,逃離了客廳裏的母慈子孝。

眼不見為淨。

誰知才盛了一碗飯,夏致鑽進來了。

順手奪走了她手裏的飯勺,接替了飯前準備工作。

“我來吧,你去歇著,一會兒別真瘸了。”夏致說。

“別,讓你幹活,一會兒你親媽得罵我了。”

林招麵無表情說。

“咱媽不會的,我給她說了,去吧聽話。”夏致笑著說。

林招看了他一眼,又歪歪扭扭的出去,吳鳳霞的目光從電視上移開幾秒。

“小致說他把你絆倒了?腳不嚴重吧?”她問。

“不嚴重,還沒斷。”

林招拿起一個蘋果啃了一口說。

吳鳳霞目光憂鬱的看著自己的傻女兒,沒說話了。

三人吃了飯,吳鳳霞給倆孩子交代了幾下就回公司去了。

林招帶夏致去二樓客房。

裏麵堆的雜物已經被吳鳳霞清理了家具也擦的發光。

看來是一早就知道夏致要回來的消息。

但是沒說。

“你住這裏吧,要吃水果零食自己拿。”

林招給他按開房間空調,說道。

房間裏太熱,夏致在房間待了一會兒就往外走,客廳有中央空調。

“在外麵聊會?房間還熱。”

夏致回頭看她。

林招抱著胳膊靠牆,看著夏致。

她現在基本適應這個人了,但還不想跟他兩個人單獨促膝長談。

卻也不想這麼快就離開。

夏致也看著她,突然垂眸,慢慢往她走近。

在光線不足的走廊,林招看不清他的臉,但能看見他好看的眼睛。

亮亮的。

她幾乎立刻就低下了頭。

“夏叔……爸爸身體還好吧?”林招問。

夏致停了下來,在安靜的走廊裏,低笑的聲音很清晰。

“他很好,你呢?這一年你過的好嗎?”

“我也很好……”林招說。

她也想反問夏致他過得好不好,但就是開不了口。

三年前,林招的親父親病逝了,跟著媽媽一起住進了夏家。

夏叔叔對她們母女倆很好,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但林招始終不願意改口。

十六歲的林招相信,對陌生叔叔改口叫爸爸這是對自己親父親的背叛。

就算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但隻要她還記得他,那他們就並沒有真正分開。

她不懂母親的選擇,也不理解。

但她也知道夏叔叔對自己是真的好,她也感恩。

自從進了夏家,她過上了之前不敢想的生活。

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零食,寬敞明亮的臥室,私立學校五花八門大的興趣班,漂亮的像公主一樣的女生。

以及,好看的像少年雜誌封麵一樣的男生。

當看到雜誌封麵跟她進了同一個家門的時候,小林招的震驚達到了頂峰。

這是她和夏致的第一次見麵。

夏致比她小一歲。

男生的臉上還有些肉肉,不過可能因為從小接受到的教育不同,氣質沉穩很多。

看起來總感覺他更像年長的哥哥。

他高中自己選擇了住校,在學校報名了籃球,英語和建模,和幾個小夥伴一起補課,參加活動和比賽。

每兩周回家來一次。

相比較手足無措的林招,夏致顯得從容很多。

在玄關看到陌生的吳鳳霞,他禮貌的主動打招呼。

隨手把手裏一個金閃閃的東西放在一邊,便走進房間找夏疆。

父子倆聊了幾分鍾的天,交流了半個月來的一些學習情況,夏致又進書房了。

夏疆走出來。

一邊和吳鳳霞說話,一邊把兒子丟在展示櫃上的獎牌收起來。

轉身看到林招盯著自己看。

夏疆又笑著摸摸她的頭,彎下腰平視著她。

問她在學校怎麼樣,有沒有交到小夥伴。

雖然說不出來,但那是林招第一次感覺到不同教育背景下的家庭差異。

她的親爸爸也很愛她,但工作很辛苦。

回家隻是休息,也不會想到要問女兒的心情和狀態,隻問成績和表現。

成績好又懂事是他們父母那一階級的人對兒女最大的褒獎。

正因為此,林招很羨慕夏致。

不知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林招發現自己開發了一項獨門特技。

她能在人群中一眼把夏致找到。

她注視的目光很輕盈,像落在花朵上短暫停留後就飛走的蝴蝶。

沒有目的,也沒有緣由。

卻總是在不同的場景裏自動的捕捉,然後降落到他的身上。

操場的跑道上,大禮堂裏,陽光暴曬的球場,喧嘩的教室……

他的頭發很柔順,在室內是黑色,在陽光下是暖金色。

他上球場的時候會比平時嚴肅,像個小豹子。

他喜歡喝青檸口味的功能飲料,一口氣能喝大半瓶。

他的成績很好,寫作業的時候會聽不到別人叫他,給人講題的時候喜歡一隻手支著腦袋,一隻手轉筆,看起來像耍帥。

他的名字被不同的人叫著,每次被叫到,他會微微笑著看過去,認真的聽人說話,被人開玩笑調侃也會笑著回應,從來不落空,但在女生麵前從來不開玩笑。

他被告白的時候也很從容,可能是比較習慣了,所以拒絕的話術都很公式化。

……

他的諸多習慣和小細節被人如獲至寶,悉心珍藏。

但他本人卻毫不在意,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喜歡他也好,討厭也好 。

對他來說好像都無所謂。

女生的八卦戀愛的話題裏,他也是常客。

聽說他曾經交往過一個女生,但是覺得麻煩,所以一個月就分手了,此後也就對女生保持著距離。

也不知道真假。

林招實在想象不出他談戀愛的樣子。

種種原因,讓她每次回家遇到夏致的時候心情都很複雜。

一方麵,夏致的確對她很友好。

每次碰麵會主動打招呼,也跟同齡人一樣,會在家打遊戲,有時還會叫上她一起玩,會和長輩撒嬌,會和來家裏玩的朋友吵鬧。

但另一方麵。

林招始終覺得夏致跟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怕一個學校,一個家,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她也覺得他們相距著十萬八千裏。

“姐姐,那個直接吃很燙,先切開散散熱。”夏致說。

林招一愣。

反應過來他是在對自己說話,才抬頭頭看餐桌對麵的他。

“挺麻煩的對吧?我也不喜歡,還是一口吃的爽。”夏致說。

他先切開自己盤子裏的點心,微笑看著她。

“謝謝。”

林招知道他是在教自己,點點頭道。

“小致被教的真好,太懂事了。”

吳鳳霞又開始誇了,笑眯眯的看著兩個孩子,一臉欣慰。

“招招也很好,我們這一帶的女孩都開朗的咋咋呼呼的,招招就很沉穩,有中華古典氣質,溫柔卻不小家子氣。”

夏疆笑著說,招呼家政換了兩種甜點。

果然啊。

林招笑著回應夏疆,心裏默默想。

有其父必有其子。

媽媽每次誇夏致或者給他買東西,夏叔叔一定會加倍照顧到林招,生怕她受到冷落或者委屈了。

反而對自己兒子放養著,每兩周回來露個臉就行。

這是夏疆對夏致的放心。

不必刻意說明也能懂的關係,一種無法被任何外界力量影響的剪不斷的血脈關係。

反觀吳鳳霞,因為大大咧咧的性格和文化水平,就會忽略一些東西。

雖然林招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也很愛自己的母親,但一旦被人細心的照顧過,就能感覺到差距了。

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一學期在繁重的學習壓力下過的很快。

在私立學校裏,高二已經上完所有的高中課程了。

林招使出了全部精力,拚盡全力才能脫離吊車尾的恥辱區,考到班級中遊。

不上不下,不好不壞。

跟她本人一樣。

林招的成績單果不其然的受到了母親的批評教育,以及夏叔叔的鼓勵教育。

雖然她真的很想像夏致那樣,不管誇獎批評都不動於心,但顯然她做不到。

她還是很在意母親的評價。

連夏疆給她報名了之前一直想去的趣味夏令營也沒能重新振作起來。

晚上回房睡覺的時候,林招躲在被子裏哭。

結果沒出息的哭嗆到。

正好被洗漱回來的的夏致聽見。

夏致走到她的門前,敲門問她怎麼了。

林招咳的說不出話。

沒有回應。

夏致問了兩次都沒有回應,有點擔心,在口頭預告了一下就開門進來了。

結果就看到坐在床上眼睛腫成兩個紅核桃的林招。

那是林招第一次看到夏致有些無措的模樣。

見對方伸手指指肩膀,才反應過來,把一側垮下的睡裙肩帶提了回來。

兩人一時沉默。

突然,屋外傳來開門的聲音。

女士帶跟的拖鞋聲輕響,是出來上廁所的吳鳳霞。

林招一愣,立馬跳了起來。

把站在門口的夏致拖進來,合上了門,耳朵貼著門聽外麵的動靜。

“外麵聽不見的。”夏致看著她緊張的樣子,低聲說。

因為靠的近,他說話的氣流帶著薄荷牙膏味兒吹過來。

林招捂著發癢的耳朵,確認吳鳳霞上完廁所又回房關門了才放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噗,怎麼這麼可憐啊?”

夏致看她一副受驚小鳥的模樣,忍不住笑。

“發生什麼了,能和我說說嗎?”

他也盤腿坐了下來,歪著頭看她。

“我沒事。”

林招垂頭喪氣的,她今天禍不單行,已經很累了。

“哦,沒事啊,隨便哭個玩玩?”

夏致支著腦袋說。

林招這才感覺到夏致有些不一樣。

他好像不在父母麵前的時候才這樣。

“怎麼能這麼說呢?而且我沒有同意你開我的門吧?”林招說。

“你要這麼說的話,那我也沒同意你拽我進來啊。”夏致還是笑著。

林招有些生氣,由於眼睛還腫著,看著像是又要哭了一樣。

夏致一見馬上投降了。

“我錯了,別生氣,我是怕你出事才進來的,對不起。”

林招不說話。

“好啦,我不問了,今天的事我當我夢遊了。”

夏致想了想,學著夏疆那樣用手摸摸林招的頭。

“安心睡覺,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少年人的掌心溫熱,低聲說話的時候顯得很溫柔,跟他爹簡直一個模子出來的。

可是他們越是溫柔隻會讓林招越難受。

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林招又“哇”的一聲哭了。

夏致正開門準備出去,給嚇了一跟頭,又馬上回來,關上了門。

“林招……姐姐……祖宗……你到底是希望被發現還是不被發現啊……”夏致歎氣。

叫了半天也止不住林招天大的委屈,想了想,把麵前那具小小的身體輕輕擁進懷中拍了拍。

“你沒有脾氣的嗎?”

林招一邊哭一邊分神問他。

“有啊,怎麼可能沒有。”

夏致無語,這什麼問題。

“那你怎麼都不生氣的?”林招問。

“生什麼氣?”夏致莫名其妙。

“我和我媽媽……把你的爸爸,你的家搶了。”林招說。

夏致突然頓住了,拉開距離看她。

“因為這個哭的?”

林招抽抽嗒嗒,沒接話。

夏致歎氣:“別哭了,我沒有那樣想過,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

“什麼意思?”林招愣了。

“你的媽媽,我的爸爸,他們首先是自己,然後才是父母,是老板,或者工人,而且不美好的結局仍誰都不希望看到,我相信這已經是權衡後選擇的最好結果了。”

夏致說著,語氣突然溫柔下來。

“不論是誰,都隻是生命中一段旅程的同伴,你以後也會有家庭,和你媽媽分開,你希望到時候她是一個人嗎?不會的吧,這樣來說陪伴最久更親密的不是家人而是愛人才對,所以我們也沒有資格阻止他們選擇自己的生活啊。”

林招擦幹眼淚,震驚的看著夏致。

“你是菩薩嗎?沒有一點私心的?”

夏致搖著頭哈哈大笑。

“當然不是,我這不是勸你嗎?當然不能給你輸入消極思想了,我們都要努力,嗯,一起加油快點成長?”夏致笑道。

“所以你其實也有難過的?”

林招非要問明白了。

“糾結情緒沒有意義,林招,我們能做的太有限了,不如把這些精力用在有意義的對方,比如現在快點去睡覺,明天和我一起精力充沛的去夏令營,嗯?”夏致疲倦的眨眨眼。

“你也要去?”

林招有些吃驚。

夏致點點頭,沒說是因為夏疆擔心林招安全叫他的。

“好的,我知道了。”

林招說著,回到了床上。

“好好休息,別多想,就這一個暑假還能好好玩了。”

夏致說著,給她蓋上空調被。

轉身離開房間的時候被林招小聲叫住了。

“夏致,那個……謝謝你,其實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哭的,我知道你不會那樣想,我哭是因為期末沒考好,但是因為太丟臉沒好意思說,總之,很謝謝你,你以後如果需要我幫忙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林招說的不好意思,把頭縮進了被子,聲音悶悶的。

“嗯,我會的。”

夏致說完,輕輕關上了門。

林招後來回憶,好像就是從那時起,他們之間相距的那十萬八千裏就突然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夏致的朋友們就跑到夏致家裏來了。

是附近要跟著夏致一起去夏令營的同學。

一群人裏有男生也有女生,大家好像都很興奮,在客廳裏嘻嘻哈哈的。

夏疆讓家政多做了餐點,兩個大人和一群男生女生鬧哄哄的吃了早飯。

等到大巴到前院時,林招和夏致背著被吳鳳霞塞的鼓鼓囊囊的背包和其他人一起上了巴士。

巴士上已經坐了一些人了,有些人看到他們跑過來打招呼。

林招看了看,好像沒有她班上的人,於是隨便找座位坐了,夏致和一群男生說笑著去了最後排落座,把好位置讓給女生們。

林招默默看著他們。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這裏的女生的確都和夏叔叔說的一樣,特別活躍。

她們穿著漂亮的小短裙,跟男生說話的時候會俏皮的笑,大眼睛亮晶晶的轉來轉去。

在上車離開別墅後,她們就更放的開了。

開始聊明星八卦,有些掏出小鏡子化妝,有些像小燕子一樣圍著夏致,把他包裏的零食瓜分來吃。

夏致坐在男生中間,和她們聊天。

看到林招看過來,以為她也想要零食,便順手拿了剩下的幾個朝她扔過去。

“林招,接著。”

林招下意識接了過來,短暫安靜後,女孩們又回過頭嘰嘰喳喳的聊了起來。

在大巴駛出住宅區,要上馬路時,司機按按喇叭,提醒這一車的少男少女們坐好,把安全帶係上。

這才稍微安靜了一點兒。

林招旁邊坐的是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女生。

之前在夏致家發現自己的時候,她就瞪著眼睛跑了過來,查戶口一樣問了林招好多問題,簡直有些招架不住。

林招本來以為她本身就是話癆的個性,卻在車上坐下後,安靜了很多。

“話說,夏致好像隻在你媽媽麵前才會叫你姐姐哎。”

這是她上車後,對林招說的最後一句話。

林招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她傻呆呆的“啊……”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

女生便轉頭戴上耳機不再搭理她了。

林招很迷茫。

這不是她想象中的夏令營。

電視上也不是這麼放的啊!

她像一個誤入繁華的山頂洞人,無辜的牽扯進了無法擺脫的被動和迷惑中,寸步難行。

然而煩惱才剛剛開始。

夏致一開始隻是陪林招來的,並沒有什麼期待,但一行人在山上找到一處可以玩真人CS的區域時,屬於男性基因裏的熱血躁動就開始作祟了。

一群人商量了一下又領隊老師溝通之後,同意將尋寶活動改成真人CS。

考慮到女生大多不擅長這種軍事模擬的競技運動,還體貼的準備了不同的護具和更多的遊戲權力,當然不參加也可以玩別的。

林招是不打算玩的。

別說槍戰遊戲,她小時候玩過最刺激血腥的遊戲也就是彈弓,還是校門口五毛一個的塑料手柄,平均使用壽命為一周。

但似乎隻有她一個人這麼想。

思前想後,最後林招還是跟著人群換上迷彩服和防彈衣,又費勁的穿上護具之後,一出門就看見了穿戴整齊的男生們。

認真的模樣好像都突然變帥了起來,正圍繞著工作人員溝通遊戲規則和角色分配。

這是一個複雜的遊戲。

林招聽不明白,打算到時候聽自己隊的人安排就好了。

但是事情的發展並不順利。

因為遊戲開始不過十分鍾,林招在行進途中走錯了路,掉進水坑裏了。

好巧不巧,定位器還在石頭上磕壞了,對講機也被打濕了,但還勉強能用。

林招和夏致沒有分在一隊。

他們隊負責指揮的男生聽到林招掉坑裏的消息後,問了問情況。

林招老實說因為是水坑所以沒受傷,隻是自己暫時爬不出去了。

於是她就被隊友舍棄了。

隻能一個人站在濕漉漉的坑裏,等遊戲結束隊友來拉她。

因為失去了定位,遊戲結束後又另外花了半小時才找到林招,林招重見天光的時候,冷的嘴唇都紫了,腳趾也被水泡的發皺。

隊友們也沒想到會這麼久。

看到林招的樣子有些愧疚。

幾個男生把衣服脫下來給林招披著,女生挽著她一起回去,一邊在對講機裏給其他人說明情況。

林招看不見自己的慘狀,被突如其來的關心弄的有些慌張。

直說自己沒事,拒絕了攙扶。

其他人看林招這樣也就沒再多說了。

本來隻是一個無心的小插曲,說開也就算了,但當晚林招就發高燒了。

39.3℃。

人都快燒傻了。

躺在公共活動區的沙發上,感覺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迷迷糊糊聽到夏致的旁邊說話的聲音。

好像在和家裏人通話講自己的情況。

另外一邊是兩個男生爭吵的聲音。

在責怪自己同隊的隊員的粗心。

林招又想說沒關係,但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啞了。

一輛麵包車很快趕到。

山上沒有靠譜的醫院,所以得坐車去山腳下。

一路的盤山路,加上頭暈的助力,林招吐了個昏天黑地。

直到吐的沒有可吐的了,才被夏致扶著坐好,扶著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一隻手輕輕給她順後背。

“沒事了沒事了,睡會兒吧林招,睡醒就好了。”

夏致的聲音都有些不穩。

這樣明顯的情緒外露還是第一次遇到。

林招暈的睜不開眼,還是費勁握住夏致的手,輕輕捏了捏,以示安慰。

再次清醒過來是第二天了。

吳鳳霞和夏疆出國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隻能隔一會兒就給夏致打個電話問情況。

林招一睜眼,趴在她床邊的夏致就立刻跟著醒了,眨眨眼睛盯著她。

護士過來再次量完體溫,確認已經退燒了,又給她幾片藥服下後離開了。

“夏致。”

林招打量著呆呆在床前看自己的那人,問他。

“你沒睡覺嗎?眼睛裏好多紅血絲。”

“你感覺怎麼樣?”

夏致好像突然清醒過來,坐在她床邊問她。

“我不燒了,也不暈了,沒事了。”林招說著。

“那就好,你喝點粥,再休息一下,我去給爸媽打個電話。”

夏致露出一點笑,摸了摸她的頭。

轉身將微波爐的粥拿出來遞給林招,自己拿起電話就要出門。

“夏致。”

林招突然叫住了他。

“怎麼了?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夏致馬上走了過來,緊張的打量她。

林招被他這反應給嚇了一跳,愣了幾秒才回答。

“我很好,我是想說,你就在這裏打吧,我也想和爸媽說幾句。”

夏致直直的看著她。

林招也毫不退縮的看著夏致。

夏致最後歎口氣,拿出手機撥通號碼。

那邊幾乎秒接了,傳來夏疆的聲音。

“招招醒了嗎?”

夏致“嗯。”了一聲。

夏疆繼續問:“退燒了吧,給招招買粥了嗎?”

夏致又“嗯。”了一聲。

“好,那我們可以開始算賬了。”

夏疆鬆了口氣,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

林招目瞪口呆,聽著平時和藹可親的夏叔叔嚴厲的批評了夏致二十幾分鍾。

二十幾分鍾,是什麼概念?

這大概是這對父子幾個月的總對話時長了。

夏致卻沒有一丁點不耐煩,低著頭聽完了。

他給父親承認了自己的失責,並做出了絕不再犯的承諾。

夏疆那邊聽完了夏致的話,語氣依然沒有溫和半點,隻說回去之後要克扣掉他的一些自由。

教育完兒子,突然又轉換回了平時溫和的語氣,準備讓吳鳳霞接電話。

林招突然才回過神來,怕夏疆走,一把奪過手機。

“夏叔叔!等等!我有話要說!等一下!”

林招一著急聲音就大,又因為感冒後遺症,後麵聲音都喊劈叉了。

夏疆顯然被嚇了一跳。

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誰在說話。

“哦哦,是招招啊,招招感覺怎麼樣了?還難受不?需要什麼就直接給弟弟說,讓他去弄哈。”

“嗯,我沒事,夏叔叔不要擔心,我是想跟你說明情況的……”

林招有些緊張,定定神,從頭到尾的把事情原委給夏疆說了一遍。

比如自己跟夏致不在一隊啊,自己不小心走錯路掉水坑啊,還不接受隊友的幫助啊什麼的。

解釋了大半天口都幹了。

“……所以其實是這樣的情況,您不要誤會。”

林招撫胸,結束了長篇大論。

“嗯,我知道了,招招你是個好孩子,叔叔相信你,但是夏致還是有他自己的問題,他必須麵對相應的後果……”

夏疆話音剛落,被林招打斷。

“叔叔,我知道您對夏致很嚴,但是我想說的是這事兒怪不到他,說的直白些,我也不是三歲小孩了,而且夏致還比我小,沒有道理說他必須照顧好姐姐的啊,雖然我笨,但是這我還是知道的,嗯……我的意思就是,反正不是他的錯,您不要怪他了好不好?”

說到後麵,林招被高燒剩下的腦細胞有些匱乏,有點轉不動了,隻能軟聲撒了個嬌。

這是林招第一次對夏疆說這麼多話,也是第一次像小孩對父親一樣撒嬌。

夏疆顯然又被嚇了一跳。

跟病菌傳染一樣,也有些暈乎了。

“好好好,不怪他,我不怪,招招說的我都明白了,不過夏叔叔醜話說在前頭了,這樣的事情可絕對不能再發生了啊,招招你也要照顧好自己,覺得不舒服了,不自在了或者無聊了都可以說,跟弟弟或者我們都說可以,千萬不要忍著,知道了嗎?”夏疆說。

“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林招點點頭。

“好,那招招再休息一下,想吃什麼讓弟弟去買,你媽媽剛睡著,我等她醒了再給她說。”夏疆說。

林招應了一聲。

禮貌道別後,掛了電話。

這才抬頭一看床邊一直沉默那人。

夏致麵無表情的垂眸看著地麵。

“說完了?”他說。

“說完了。”林招把手機還給他。

“為什麼?”

夏致沒有接,低頭問。

“什麼為什麼?”林招問。

“為什麼幫我說話?”

夏致抬眼看她。

“呃……就實話實說啊。”林招說。

夏致揉揉眉心。

“我來主要就是陪你的,你初來乍到對很多都不了解,我答應過爸爸會照顧你,把你安全送回去。”

“照顧誰?誰才是大的?”林招說。

“大一年而已……”

“大一天也是大!”

“什麼……”

“快,叫姐姐。”

“……無聊。”

林招看著夏致麵癱終於崩了的樣子樂了,忍不住開始作。

“而且,我不是欠你個人情嗎?算還你了。”

林招想到了,回答道。

“那你還真是有恩必報,刻不容緩,差點小命都丟了還記得報恩,我可受不起,下次別報了。”夏致無語。

“你可真會接話,說的像是蓄意報仇一樣。”林招說。

兩人剛開始拌嘴,一個老醫生突然進來了。

兩人中斷談話。

老醫生再次給林招檢查了一下,確認退燒後,囑咐了幾句,親自給夏疆回了消息。

開門出去的時候,林招無意間看到門外長椅上睡著的一排迷彩服。

“……咦,外麵不會是你朋友們吧?”林招問。

“好像是吧。”

夏致不以為意,又給林招熱了碗其他口味的粥,端了過來。

“明明就是啊……為什麼讓他們在外麵睡啊?讓他們進來吧。”林招說。

“不用了。”

夏致說,在一旁坐下,看著林招吃粥。

“什麼不用了?他們不是等我消息的嗎?”

林招莫名其妙。

“讓他們等著吧,多等會兒,長點記性。”夏致說。

“會著涼的吧……”林招說。

夏致突然笑了。

“那你還在洞裏慘兮兮數羊的時候,他們想過你會著涼嗎?”

他的目光冷淡的穿過門框,看向外麵,繼續道。

“天天精力過剩,腦力不足的,不會那麼容易著涼的,就算真著涼了那正好在醫院看病。”

林招突然像不認識他一樣瞪眼看著他。

夏致似乎沒有察覺。

“快吃,多吃點,還有水果,我給你削出來一會兒吃點。”

“別,你這樣我不習慣。”

林招臉色複雜的看著這個看起來和平時一樣,從容的四平八穩的帥臉,口裏卻不斷蹦出顛覆她認知的文字。

難道是自己還沒清醒,還在做夢?

“那就多習慣習慣。”

夏致把水果袋子提過來,開始削水果了。

“夏致,你怎麼了?”

林招看著他。

夏致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削水果。

“那什麼,我給夏叔叔說的也是真心話,這事兒不賴你,你不用這樣的。”林招說。

“說了不要多想,就算現在躺這裏的不是你,而是隨便哪個誰,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都好,我都會這麼做的。”

夏致把水果切成小塊裝盤遞給林招。

“還有,雖然重組家庭的孩子很多都有一些個人困擾吧,但我覺得我們是很幸運的,得到的並不比健康的家庭少,我說的你能理解吧?所以沒必要放低自己,除了自己和幾個重要的人,其他一切的人或事都不需要你委屈自己。”夏致說。

林招眨眨眼:“我懷疑你在含沙射影你朋友。”

“他們大多都不算我朋友,就是同學,跟著湊熱鬧來的。”

夏致說的有些心煩了。

林招不為所動:“我要是你同學,聽到得哭了。”

“這就哭了?那怪不得經常哭了。”夏致說。

林招沉默了幾秒,開口。

“夏致,這才是你的真實嘴臉吧?”

“別這麼想我啊,我隻是在試圖糾正錯誤,沒必要的擔憂是有害身心的,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夏致說。

“好吧,道理一套一套的……所以你就是靠這張嘴才招來那麼多女生的吧?”林招說。

夏致愣了一下,噗的笑出聲來。

“啊,對啊,這都被你發現了。”

他笑道:“真厲害啊,姐姐。”

林招反應過來自己說不過夏致在胡言亂語了,還被調侃。

梗著紅臉裝睡了。

夏致也不再逗她,小聲收拾好垃圾出門倒。

路過走廊。

他挨個踹醒了長椅上睡的髒兮兮的男生們,說了情況。

也不讓人進去探望,全給趕回去了。

夏令營還沒完全開始就結束了,當天晚上林招就和夏致坐車回了家。

夏致很主動的獻出肩膀。

像林招生病時照顧她的那樣靠著舒服的睡。

但林招總覺得別扭,拒絕了。

實話說,光是和夏致坐在一起都已經足夠別扭了——幾個跟著一起回去的女生看了她好幾眼。

結果回去的一路上,缺覺的夏致睡的死沉車子怎麼晃都不醒。

過度補覺的林招眼睛瞪得像銅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