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向北望去，滿山的植草被大雪覆蓋。冷風吹來，站在一旁的人兒緊緊地裹住了布襖。
屋內傳來孩童不太整齊的吟唱之聲：“迷蝶無蹤曉夢沉，寒香深閉小庭心。欲知湖上春多少，但看樓前柳淺深。
愁自遣，酒孤斟。一簾芳景燕同吟。杏花宜帶斜陽看，幾陣東風晚又陰。”
一稚子探出頭來，朝著門外的兩人吐了吐舌頭。
“師娘又來看先生了！真不害臊。”孩子臉上尤為天真的掛著笑容。
“那又如何？你家先生心悅於我。”秦恕之將手搭在荀子域的肩上，手指玩弄著他耳鬢邊的青發，囂張且恣意。
那孩子白了他一眼，轉而看向荀子域。“先生不如將目光放得長遠些，家姐穆穆而不乏追求者。尤一片紅梅垂落枝頭，簇立風雪間，遺世而獨立，不縈於懷。”孩童將自家姐姐誇的如同天上燦星。
荀子域在他的誇詞中淡淡一笑，若有其事的點了點頭：“若用詩經裏的一句話來形容你家姐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對吧對吧，先生也是覺得姐姐好看的。”那孩子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挑釁地朝秦恕之抬眼。
秦恕之撇了撇嘴，附至荀子域耳邊，用隻有對方才聽得到的聲音說話：“穆安，我醋了。我真的醋了，你竟然在我麵前誇別的女子，你都沒這麼誇過我……”
荀子域笑著抬手，拍了拍秦恕之的發心。
“多大的人了，別跟小孩子計較了。”
“你知道我醋的不是這個……”
“我知道。”荀子域輕輕拉開秦恕之，走到那稚子麵前。
秦恕之看著空蕩蕩的一旁，不由得落寞起來，看著鬢邊絲絲白發，又開始惆悵。
“先生有話和我說？”
“你啊……”荀子域捏了捏孩子的鼻翼，“你還小很多事情不明白，等以後長大了就知道了。”
“不是！我都知道的……隻是因為……”孩子抬頭看了看荀子域，又看了看秦恕之，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都可以告訴先生。”
“村子的老人會說先生的不是，因為……”孩子麵頰泛紅。
“因為先生所愛之人是個男子，有悖倫常嗎？”荀子域也沒有任何不悅之色，“你今日給我介紹你姐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不是的，隻是因為我喜歡先生。我不想看見先生受委屈，不想看見你有一天離開我們。”稚子垂下頭，任由荀子域的手放在自己的發上。
“先生不委屈。一來先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所行之事皆是正義；二來，我無法約束別人，域民之言語；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她們口中談論的人，是我喜悅之人，我從小就喜歡的。如果你姐姐是垂落樹梢的紅梅，那他就是我暗沉冬天過去的第一抹春色。”
稚子幾次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卻沒有辦法脫口而出。
“你不用理解。好了，你去告知其他學童，今日學堂開假。都早些回家，這個時候家中應該包好了餃子。”
秦恕之牽著荀子域的手，十指相扣。看著學童一個一個相繼離開。
那稚子離開前看著兩人的手，沉思了一會，抬起頭露出了一個微笑，道：“先生，師娘再見。”
荀子域在那一刻腦海中浮現了一個詞——熠熠生輝。
送走了最跳脫的那一個，秦恕之長舒了口氣。
“今日歲旦，想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集市裏熱鬧非凡，猜燈謎，武大刀，滾火圈的不在少數。
秦恕之牽著他的手穿過鬧巷，直到來到潁河邊上才停下了腳步。
“這潁河有何稀罕之處？”
“現在確實看不出來有何稀罕，稍等些就知道了，算算時辰應該差不多了……”秦恕之看著河麵上隱隱有燈光顯現，側目看著荀子域。
那不知何時買的流燈遞到了荀子域的麵前。
荀子域接過他手中的留河燈。“亦棠，歲旦喜悅。說來平生之願都已經一一實現。”
盛世安康和美，所愛之人平安順遂，常伴其側。
“那就願年年歲歲似今朝明月。”
“願歲歲年年，桃花落盡，人如舊。”
“亦棠，我們回去吧。這風似乎有些多管閑事，將你的發都吹白了。”
“好。”
床簾起，春光顯。點燈續晝， 聞水聲。燈油也在燃盡，那喜玩水之人也重重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