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看起來才像被欺淩者?(1 / 1)

六月中旬的氣溫是高得嚇人的。

烈日當空,束束陽光好似一柄柄利劍要將人從上而下刺穿。毒辣的紫外線肆意侵蝕皮膚,稍不留神便會落下曬傷。

淩染難得將那頭短發簡單地用小皮筋紮作一個小揪,毫不在意那仿佛令人置身火海中的太陽,穿著件長袖襯衫單肩背著書包手插著兜走進教室。

一年四季,她一向隻穿黑襯衫和黑工裝褲。她的高中是民辦高中,對於校服要求並不嚴格。在班上的鶯鶯燕燕中她這身格外搶眼。

淩染轉動著門把手,緩緩推開教室門,一股冷風撲麵而來吹去了她額間細密的汗珠。六月的空調總是那麼令人身心愉悅。

還沒到上課時間,耳邊盡是吵鬧的玩樂,她並沒過多在意,隻是抬起步子緩緩走向角落的一張桌子,放下書包,拿出藍牙耳機塞上,對著右手食指的一枚銀環戒發呆,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

她的桌麵很整齊,又很淩亂。桌子上沒什麼東西,但桌麵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怪胎”“賤貨”“垃圾”等汙言穢語,桌麵破爛不堪,劃痕遍布,膠痕滿桌,她卻毫不在意,隻是出神地望著窗外,聽著歌,手指撫摸著戒指,將自己與周圍隔離開來。

吵鬧聲忽的停了下來。

淩染正是出神間,完全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她隻覺得一片陰影籠罩在她頭上,反倒為她帶來了些涼意。

她停止了撫摸戒指的動作,平靜地抬起了眸子。

入眼的是一個...不,是帶著三兩個小跟班的女孩。模樣很好,皮膚保養得白皙柔嫩,衣裝不菲,頭發簡單地盤成一個發髻,不過多裝飾卻又不顯得單調,一看便不是普通家庭。

淩染在腦子裏快速掃了一遍,有了記憶。這個人是班級裏最好看的女生,家裏做房地產的,父親在當地說話很有分量。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叫葉欣瑤。哦,平日裏以取弄她為樂。不過淩染對此無所謂。

幾句流言與欺淩不值得她為此大動肝火,因為永遠弊大於利。先不說自己反抗後會不會也滿身狼狽模樣,所謂的法律與她在本地幾乎無所不能的父親也不會讓她受到多大處罰,也許最多口頭教育,這幾乎不痛不癢,反而自己更有可能因此遭到退學警告——曾經有一個女孩就是這麼離開學校、離開這個世界的。

想到這兒,淩染眸色沉了沉,抿抿唇不多說話,隻是擺弄著戒指。

隻要這群家夥不觸及她的底線,至少在畢業前她會一直忍耐下去。

葉欣瑤見淩染對自己愛搭不理,也是被氣得笑出聲,不過轉念一想,這個怪胎一向如此,因為這種小事就動怒反而顯得她很愚蠢。

於是葉欣瑤捋了捋鬢邊垂落的發絲,隨意瞥了一眼身後的一個齊肩短發女生,那女生心領神會,上前敲了敲淩染的桌子將她喚回了神。

淩染淡淡地抬眸,不等她們說話,便淡淡開口:“知道了。”

短發女生一愣,臉上有種說不出的難看。

其實也不必多猜,她們找過淩染許多次,或許被欺負已經成了淩染的習慣,隻是次次看這個怪胎這副模樣,好似她才是那個欺淩者她們就氣不打一處來。

葉欣瑤臉色稍冷,穿著厚底的圓頭鞋在淩染的鞋麵上狠踩了一腳,不多說話,雙手環胸抱臂離開了淩染的座位,刻意語氣陰陽邊走邊說著:“臭死了,你們值日生教室衛生怎麼不打掃幹淨?”

所有人對此一幕都袖手旁觀。

他們最是喜歡看笑話。一方麵看淩染被欺淩孤立的模樣,一方麵又愛看葉欣瑤次次都在淩染手上當眾吃癟又不得不維持富家子女的形象。

要不是葉欣瑤家大業大,怕遭到她報複,他們早就忍不住笑出來了。

作為衛生委員的戴建英“哎”了一聲,附和著笑出聲:“抱歉啊大小姐,我下次一定監督他們。”

大小姐是班裏人對葉欣瑤的趣稱。葉欣瑤本人也樂意聽,畢竟她也的的確確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小姐。

淩染闔了闔眼,後背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太吵太吵。

他們真的,太吵了。

不多時,放學鈴響。老師走後大家邊收拾東西眼睛邊往淩染那個方向看。

淩染動作平緩地收起了書 仍舊單肩背著包插著褲兜在眾多目光下走出教室,好似一個正常上下學的高中生,全然不像即將被堵在哪個巷口遭受淩辱與欺侮的被霸淩者。

眾人唉聲歎氣。

要不是這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以及葉欣瑤的明令禁止,他們倒真想跟過去看看平日滿臉冷淡的淩染跪在地上求饒的模樣,以及高高在上的葉欣瑤滿目猙獰拳打腳踢的形象。

而淩染,她以為今天傍晚也該和以往無數個傍晚一樣,跪在地上,遭受她們沒有理由的謾罵與泄憤,滿身創傷回到出租屋裏割手寫日記睡覺那般平平無奇周而複始的生活,卻不想發生了一件令她渾身發冷幾近瘋狂極度想將葉欣瑤一行人撕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