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論山歌長詩《未知》(1 / 3)

從《未知》說起

作者: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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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每個人都必須麵對的一個詞——真實!

麵臨著詩人一氣嗬成、行雲流水般的意像拷問,我是頗有感觸的。請允許我先引入一個哲學,尤其是語義學裏爭執頗久的命題:凡能說之事皆可說清除,凡不能說之事必須保持沉默(維特根斯坦語)。

初讀《未知》,便被題記所吸引:

“當我離開

我將大笑

並且,將千山萬水的相思

一點一點剝離

但最後

剩下的軀殼裏還記存著什麼

——題記”

詩人從一開頭就丟出一個被解決問題,請注意這樣的手法是詩歌語言所具有的一種詩性:一個被解決問題——這到底是一種解決還是未解決?(筆者相信好的文字是具有視覺衝擊力的)詩人以一種解決式的態度:

“當我離開,我將大笑

並且,將千山萬水的思念”

很徹底的丟出懸念:

“但最後

剩下的軀殼裏還記存著什麼”

我們可以看到詩人沒有將這幾句引入到詩歌的體係結構中,而是有意的特地為它設置了一種在通篇裏如同注腳一樣的提示,可以說,這樣的懸念是非常引人入勝的(筆者觀閱過很多網友的大作,很多人習慣以題記引出一個主題思想,大都喜歡用些驚世駭俗的文字,大有語不驚人死不休之勢,但給人的感覺隻有一個:整首詩就寫了一句——題記,其餘的文字皆成為畫蛇添足的笑柄,詩歌語言凝練和濃縮的原意已被文字變形得誇張誇大進而扭曲)。

看到詩人也以如此方式進行安排,筆者當時就嚇了一跳,主題“未知”以“看似不重點的重點”的題記方式進行表達,無疑就是對主題本身的一種偏離。(說實話,我是抱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心理看的第一遍)

讓我們先來看看詩人在詩歌技巧上的一些處理。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節中,詩人完成了一種近乎夢囈的表達,引用了大量的象征意像,以文字優美而奇異的排列組合,打斷詞序,進行重新的結構。於是我們看到一幅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的畫麵:

“如果一個人跳著激昂的舞步

舉著雙手來到我麵前

那時候天使帶著神聖的水

麵上露出黃土地的微笑”

“有些人就這樣倒了下去

在一朵雲的背麵”

“應該,或者是一種惡形惡狀

平穩呼吸,保持恒溫”

“‘人子的渴望

必須靠近我們,靠近苦難’

一些人因此而悲傷

為了遙遠的憶念”

如以上的象征意像在《未知》裏比比皆是,時而看似抒情的勾勒出一種近在咫尺的纏mian,時而又突兀的丟出了遠在萬裏的思念,令人覺得仿佛同時存在兩個詩人自己,進行了對話。如果說對感情上一些旖ni的絢麗總是令人稍感輕浮的話,《未知》中突兀的以引號方式參與進來的第三種對話就是對上述輕浮的一次沉澱。

就在兩個毫無理性可言的詩人的聲音,令詩人覺得迷惘非常之時,引號中老者的話語如黑暗中的冷笑聲,發出了一種對詩人麵臨選擇時,欲拒還迎又猶豫不決的態度的質問。盡管方式是慈祥的,但也是沉重而必然的。

《未知》兩次出場的第二個意像是天使,第一小節中:

“如果一個人跳著激昂的舞步

舉著雙手來到我麵前

那時候天使帶著神聖的水

麵上露出黃土地的微笑”

詩人賦予了天使如同黃土地(可否理解為幹涸?抑或一種尋根情結?這樣的理解是個人問題,筆者比較偏向於前者,把“神聖的水 ”和“黃土地”一樣的幹涸,對立而又和諧的附著在同一個人身上,這無疑可以為我們理解天使第二次出場時所帶來的失望找到伏筆。)一樣的笑容,但可以看出,這隻是詩人在未做出選擇之前,一種近似於意淫的幻想--美,驚豔淒絕的美。

如同詩人感覺的一樣,這種美像是鏡子裏所印發出的倒影。

我們總能感覺一些不夠誠實的危險,但無法預知它的確切所在。然而,天使第二次出場打破了詩人意淫中的一切:

“天使伸出雙手

春天來了

誰也沒看到

一隻鳥劃過天空的痕跡

一些人麵目可憎

我隻站著”

天使還是那麼美麗的到來並帶真實,但這一次的到來又被詩人象征的隱匿入春天之中。

現實是可憎的,在這種可憎之情的反襯下,天使的臨近又成了遙不可及,如同詩歌中描述的鳥劃過天空的痕跡一般:天使來了,她讓誰知道?她讓誰不知道?

於是我們反問之後帶來了一個令人駭然的問題:詩人穿過了鏡子,來到鏡子中的世界?同樣的驚訝來自於:這是詩人對於自己出走之後所必然要麵對和承受的!

《未知》一詩為我們描述了一次心理曆程,我們可以看到詩人一路走來的顛簸流離:意像之一“手指爆裂”,除了冰冷的沿途風景之外,疼痛,快得連疼痛都無法表達,毫無感知的疼痛赫然於紙麵。意像之二“螞蟻”和詩人之間的一次對視暗示了後文中所提的“麵目可憎”,聯想到前文所及的“惡形惡狀”。這是無法完成的交流,先是“螞蟻”的視若無睹將詩人據於冰冷之中,後是詩人對其一種不反抗的反駁:“我隻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