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雷聲消失於天際,天氣眼看要轉晴。

要收工了。嚴鬱肴想著。

沒有人搭理他的時候,他會在窗外觀察雨中的一切。

街上奔跑的年輕人因為雨勢轉小而腳步漸緩;穿著雨衣的小孩蹦蹦跳跳,每個水坑都踩一遍;老人無論何時都不急不緩,即使拖著剛買的新鮮蔬菜。

有傘的人顯得更加愜意,速度快慢全憑自己心意。

有個少女孤身從巷子口出來,步伐很急,但腳步一瘸一拐,讓他多看了幾眼。

不知是不是因為鬼怪的體質特殊,他眼中事物身上的時間流逝得格外緩慢。且遠處事物在他眼裏清晰可見。

然而雨點隻是虛張聲勢,風攜裹著陣雨來襲。雨聲震天響。

有人往窗邊走來。

——

宋梔和宋卮是一對龍鳳雙胞胎。

若一定要將二者分個年紀大小,宋卮晚了十一分鍾。

這十一分鍾帶走了母親的性命。

仇恨由此產生。

“記得做飯。”宋梔的語氣帶著命令,收拾書包的過程中連一眼都沒有給宋卮。

宋卮聞言停止了動作,斂著眉眼,看起來乖順可欺。

“你是啞巴嗎?嗬。”宋梔上前扇了他一個巴掌,嗤笑道。分明才15歲,但過於刻薄的笑容使她像極了那個三十歲的姨媽。

也是,她教的宋梔。

說完她拿著書包重重地關上房門。碰撞聲的大小與父親用外出打工作為理由離開他們的時候他所聽到的沒什麼兩樣。

宋卮蒼白的臉上緩緩掛上一個笑,臉頰紅腫起來,眼神陰惻惻。

他從自己的床上跳下來,縮著身子往床底下探去。因為穿著短褲,裸露的膝蓋印在地麵上,一片片或紫或黑的痕跡若隱若現。

那是一個鞋盒子,一層淺淺的灰塵覆蓋在白色盒麵上,盒子的四個角有不同程度的磨損,尤其是其中一個麵對著牆麵的角,損壞程度簡直像是有人曾把它用力摔向地麵,深深凹進內裏。

他哼起了歌,不成曲調但很有韻律感。

宋卮輕輕地打開盒子,沒有觸碰到上層盒麵的灰塵——蕪湖,一把匕首。沒有什麼花紋裝飾,這就是一把很簡單的匕首。功能也一樣簡單。

他吹了個口哨。揚起的笑容弧度不變。

他小心地拿起匕首,在手裏細細端詳。已經打量過無數次了,但他依舊認真仔細。

匕首還算鋒利,刀麵因為很久沒有打磨,比最開始的顏色深了許多,照映出他青澀的臉龐,帶著不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神情。

然後,他用它往一旁的床腳劃去。

床單很長很新,花紋和配色清新簡單,隱約可見細長的床角。上麵布滿劃痕,大多不太深刻,但也足夠讓人懷疑床是否會因此不平甚至崩塌倒地。

這是他姐姐的床。

被單床單都是新的,枕頭鬆軟,原本是心善的舅舅送給他的,被姐姐拿了去。被子也厚實,一點不怕嚴寒。

他的床在窗戶邊上,窗簾布很破舊了,隻要有雨被子就會濕透。他隻能選擇擁著潮濕的被子睡覺,抑或者在冰冷的地上待一晚上。第二天起來通常腦袋昏沉,姐姐也不會叫他起床上學。

她巴不得以此當做借口讓他待在家裏。

爛在家裏。

她總是用那些令人討厭的方式毀掉他的意誌,讓……腐蝕他的內心。

腐蝕,沒錯。

他已經很久沒去學校了。

但即使關係惡劣,他們仍然睡在一個房間的相鄰床上。是不是聽起來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