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挨著他的身邊坐下，桃枝和我趴在桌子上靜靜的看著他做風箏。
陽光從窗外灑了下來，剛入春，這種陽光最是喜人，因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現在照在做風箏的手上，讓那雙手像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細膩而溫潤。
我順著陽光照下來的方向往外看，一棵海棠，一棵玉蘭，枝椏交錯著，他們依偎在一起。一陣春風微微吹過，不禁吹的海棠花瓣隨風飄落，有些竟被吹落在盛開的白玉蘭上，讓我想起小五曾站在那兩棵樹下對我念過的一句詩：“海棠不知羞，玉蘭滴紅淚。”
但我不像小五那樣能吟詩，我隻覺得海棠花瓣因為玉蘭的白襯托著它更為鮮紅，像我三歲時戰亂四起百姓的反抗導致他們的鮮血落在厚厚的白雪上。
而他們的屍體就像落在地下的海棠花瓣，路過行人無視著它們，從它們的身體上踐踏，踐踏到無法看見花瓣。
剛才的那陣春風吹落了花瓣，也吹翻了我麵前的書頁，眼前書頁翻飛，混合著墨香的味道，讓我想到院中那棵海棠樹是什麼時候種下的。
四歲那年，我阿爹帶我去參加天後的千秋節，天後喜愛花，後花園的花卉多的數不勝數，但我獨獨看到那棵被殘雪壓彎了的海棠。等宴會結束後，我就一直吵鬧著要栽一棵海棠，阿爹給我尋來一棵海棠樹，但沒有種在自家院子裏，而是抱著它往張伯家走去，那次好像還把阿爹氣得不輕，張伯還經常拿這件事氣他。
而我將這棵樹苗種在小五的院子裏，挨著他喜歡的白玉蘭種了下去。
思緒漸漸的回過神，我微微側著臉看向小五，他拿著棉線熟練的將兩根竹篾綁在一起，塗上木膠將紙糊了上去，準備畫出小狗的形狀。
沒看一會，我的眼皮就開始不受控製的往下閉合，漸漸的扛不住了，就徹底的放任眼皮閉合。
而我的耳邊還能聽到畫筆在紙上作畫的沙沙聲，竹篾條與竹篾條碰撞的清脆聲。沒過多久這些聲響就不再響起，但下一秒有越走越遠的腳步聲，不一會腳步聲又越來越近，我睡得越來越深，身邊傳來的聲音漸漸的聽不到了。
小姐，小姐，醒醒，我們得回家啦，再不回家，老爺又該罵我們了。
我被桃枝的吵鬧聲吵醒，慢慢的睜開眼睛，窗外的陽光，已經變成煙霞色的陽光，我明白是該回家了，但我還想睡，就跟桃枝說:“桃枝，讓我緩緩。”
好吧。桃枝回答完之後又順勢坐了下來。
我直了直身子，肩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披風因為我的動作而掉了下來。
書桌上的小香爐也點起了鬆蘭香，煙霧從鼎蓋上的空隙飄了出來，因此我看向小五的時候，隔著這薄薄的煙霧看得不太清楚，也有可能是剛睡醒的緣故。
小五似乎與我有心靈感應一般，我看向他的時候，他放下手中的毛筆也看向我。
阿時，風箏做好了。
聽到這話，我頓時來了精神:“哪呢，哪呢，風箏在哪呢。”我望來望去也沒看見風箏的影子。
小五忍不住搬著我的腦袋往窗台望去:“在那。”
我拍開他的手，往窗台走去。正準備拿起，小五就開口。
小心點，木膠還沒有幹，你要是這個弄壞了，我就不幫你做了。
我隻好縮回手，又往回走。
小五又重新將書拿了起來:“阿時，等明日風箏幹了，你在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