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十五歲了。
在社會上找不到工作,到處被人嫌棄。三十五歲的門檻,就像一把鍘刀,把我判了死刑!
更何況,在這社會上,到處還有二十五歲、三十歲的門檻,更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一座座大山,一道道門檻,如萬水千山,難以逾越。
我在老家,因為一直擔心糧食安全,本想務農為業,為人們提供安全的糧食。可是,國慶節幹部搶地風波,讓我徹底絕望。
我到處走,到處看,越看越是絕望。
我見農村、農田被毀,憂心忡忡,感覺天下大難將至。
而故鄉人的冷漠、無情、坑蒙拐騙,更讓我寒心。
我想創業,可是沒有資金。家裏更有好賭成性、每日酗酒的父親,還有咄咄逼人的母親,對於我創業的想法,他們不但不支持,反而還拖後腿,各種冷嘲熱諷,比村裏人說話都難聽。
於是,我不再多言,把一切都埋在了心底,封印起來。隻在夜深人靜時,在自己房間裏,偶爾打開,感覺自己還有夢想,感覺自己還活著,還想活著。
“嗟乎!貧窮則父母不子,富貴則親戚畏懼。人生世上,勢位富貴,何可忽乎哉!”我終於感受到戰國時蘇秦的痛苦和無奈了。
待在家裏,讓我感到窒息、感到發瘋、感到沒有活路!後來,我沒控製住,情緒爆發,跟父母大吵一架,斷絕了關係,踏上了南下的路。
從此,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坑我最慘、讓我活不下去的地方——故鄉。
我到一個一線城市去找工作,可是還是找不到,我徹底絕望了。
蛇國,這個我用滾燙的心熱愛的國家啊,卻用冰水澆灌著我,熄滅了我心中的最後一絲火焰,讓我的身體徹底冰冷下來,喪失了生機。
蛇國,這個我出生的地方,卻斷了我的活路。
為什麼我如此絕望?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我想起了清朝的黃景仁,那個窮困潦倒、悲憤異常的人。他說“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真是至理名言啊!我上了那麼多年學,可是有什麼用呢?到頭來,還不是要被逼得走投無路!
隻怪我心不夠狠,總是不肯騙人,不肯讓別人吃虧,所以吃虧的總是自己,處處被人針對,時時被人指責,最後被人擠走。
我活該!我活該呀!可是我有什麼錯呢?隻怪我心太善?
黃景仁是“寒甚更無修竹倚,愁多思買白楊栽。全家都在風聲裏,九月衣裳未剪裁。”
我是“心如蓮子常含苦,愁似春蠶未斷絲。”
我佇立街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不知該何去何從。“悄立市橋人不識,一星如月看多時。”
不如從此魂歸去,愁苦憂思頓化無。人間還是太疾苦,此生過後不再來!
於是,我找到一處幽靜的懸崖,這裏風景優美,死後身上應該會開滿鮮花吧?
遠方是喧囂的景區,這裏是寂靜的山崖。孤零零的,無人管,也無人厭。
這裏比較危險,鮮有人至,應該不會有人發現我,也就沒有人汙染我了。
到底是這個世界配不上我,還是我配不上這個世界?
我仰望天空,得不到一個答案。我笑了,滿是淒苦與無奈。
我想起了十年前那個在工廠裏打工的詩人,他發表了很多詩,受到了很多重視,可最後還是沒有活路,從樓上跳了下去。我又何嚐不是這樣?沒有活路。
於是,我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我如一片殘葉,飄蕩在懸崖之中,不斷地翻滾,好像在洗去這不幹淨的身軀,滌蕩這一世的汙濁,仿佛我從來沒有來過,又好似如此便可以重來。
輕輕地,我飄下去了。
從此離紅塵,再無性與命。
“語罷看君長揖去,頓身輕、一葉如飛鳥。殘夢醒,雞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