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入秋,天氣卻依舊炎熱。
衛曦音坐在馬車裏,狹小的車廂像似一格會移動的蒸籠,又悶又熱,她隻能不停用手帕擦拭臉上的汗珠。
她的腳邊擺放著一個冰盆,裏麵的冰早已融化,高大的少年卻抱著冰盆不撒手,小臉被熱得通紅,嘴裏哈著氣道:“阿姐,我好熱啊。”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衛曦音心底的火氣就忍不住往外冒,轉頭瞪著他道:“該!誰讓你偷跑出來的?”
離京的隊伍剛走至半道上,凝霜突然聽見馬車底下有動靜,慌忙叫來護衛查看,這才發現了躲在車底的衛琅。
衛曦音本想直接將人送回去,他卻死活不願意,逼急了就躺在地上撒潑打滾不起來。
衛琅嘟著嘴一臉委屈,解釋道:“阿爹隻讓阿姐去追祖父,我也想跟著去玩。”
“那是去玩嗎?”衛曦音伸出兩根手指戳了戳他腦袋,“祖父負氣離京,父親是擔憂他老人家安危,才讓我帶著常鷹跟著回鄉侍奉。”
說著她收回手,輕輕歎了口氣,“算了,跟你解釋你也聽不懂。”
衛琅聞言,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我聽得懂,大哥說了,祖父是和陛下生氣,但這和阿姐有啥關係。”
衛曦音扭過頭去,不想再搭理他。
前些日子多地大旱,農田顆粒無收餓死了不少百姓,南邊又緊接著傳出瘟疫……祖父衛暨上奏請求朝廷派出醫官、撥糧救災。
皇帝準了,命五大糧倉各調出五萬石糧食運往災區。
然而等特使在抵達各地糧倉後,竟發現數萬石糧食不翼而飛,意外牽扯出一樁波連甚廣的貪汙案。
此事過後不久,祖父便遞上折子告老還鄉,他老人家也不等皇帝開口挽留,第二日就收拾好行李,帶著一幹侍從動身回祖籍清河郡。
其實家裏人都明白,祖父佯裝怒意借此機會急流勇退,除了表明對貪汙案的態度,讓陛下心生愧疚,亦是因自己的年事已高,得為家族後輩多多考慮。
按照朝廷製度,親屬不得同在重要職位,不得處上下級關係。清河衛氏自出了一個百官之首的中書令,其餘族人一直難以晉升。
官場上的彎彎道道,衛琅當然聽不懂,衛曦音也懶得跟他解釋。
至於她為何也會跟著返回祖籍,一是因為祖父獨自返鄉,家裏人不太放心;二則是她已經到了適婚年齡。
十六歲正是豆蔻年華,放在現代還在讀高中,而到了這裏卻是正該談婚論嫁的時機,父親讓她緊跟其後回鄉,除了在祖父跟前盡孝,也是想將她的婚事定下。
像衛氏這樣的大家族,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她又是長房嫡女,婚事自然需要祖父首肯。
衛曦音也很無奈,但大環境如此,她隻能退而求其次,先答應下來,等回去後再從長計議。
這時,馬車外響起馬蹄聲。
走在隊伍最前麵的常鷹打馬回來,隔著簾子稟報道:“女郎,前方便是幽州地界,是否下令休整?”
衛曦音掀開簾子一角,看了眼天色,對著車外說道:“直接進入幽州,到官驛後再休整。”
“是!”
近年來天災不斷,流民四起,各地都不太平,此次護送衛曦音回鄉的部曲足足有百人。
長長的隊伍抵達驛站,當地驛丞立刻迎上前見禮。
凝霜從身後馬車下來,走上前撩開車簾,衛曦音出聲問驛丞:“可瞧見家中祖父途徑此處?”
驛丞忙答:“回女郎,衛公兩日前曾在此歇腳一晚,第二日天剛亮便走了。”
衛曦音聞言點頭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