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塘的東側是一條窄窄的土堤,土堤的另一側就是水庫。滿塘的紅浮萍把荷葉都染成了紅顏色,隻有魚兒時不時打出的渾兒告訴人們這是一個池塘。白帆說,這裏住著晚霞。
因為太像被紅葉鋪滿的平地,有外地人來玩的時候還不小心掉進去過。
浮萍太滿除了變成人類的陷阱,連水下的魚兒也不好受,夏天炎熱,水下缺氧,魚就像鬧龍宮一樣亂往外跳,常常會有一些倒黴蛋跳到岸上,要麼跳不回去被曬死,要麼被鳥給吃掉,運氣好的會被人撿走燉湯。
稍高一點的山會有山泉水,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呼嚕嚕一路流到山腳下,把路都打濕了。
人們說,喝山泉水能延年益壽。井水打出來之後會有點渾濁,但山泉水特別清澈,而且燒水的壺很少起茶鏽。
不少住在山上的人會在屋子後麵修一個一米見方的蓄水池,用一根管子連到泉水下流的地方,平時吃飯洗衣都從這裏取,因為是活水,所以很幹淨。
如果人們逮到老鼠,會把它扔到水池裏,山泉凜冽,不多大一會兒,老鼠就會被凍死,即使是在夏天。
水庫邊最適合釣魚的地方是奶子溝,這是一個由水庫向陸地延伸進來一條二十來米長,七八米寬的深水溝,溝兩邊剛好可以坐人下釣杆,水溝兩側各有一座小山包,尖尖的,鼓鼓的,高度也差不多,從遠處看很像女性的胸脯。
這裏也是林循誌最不喜歡的地方。
很多人買不起船,就用一個大輪胎氣囊作漂浮物,然後帶著漁網坐上去,劃到合適的地方撒網。
這種簡陋的船還兼具娛樂功能,很多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喜歡玩,礦上的小金就是其中一個。
那年冬天,雪還沒來得及下,小金就和朋友們喝上了燒酒,對於男人來說,兩盤炸蠶豆足以當作下酒菜,煮酒的時候再放進去幾瓣橘子皮,很快,滿屋子都充斥著橘子的清香和白酒的嗆味,這種酒,入嘴是辛辣的,到舌根卻升起一股甘甜,下喉嚨又是一陣火辣,到胃裏變成了暖洋洋的,很快身上就會發汗,三杯酒下肚,在屋外敞著懷都不覺得冷。
小金喝得腦袋暈乎乎的,回家的路上突然來了興致,扛上漁網,抱著大輪胎吭哧吭哧到了奶子溝。
他劃了沒多遠,被冷風一吹,酒勁兒上來了,坐在輪胎上止不住地往四周倒,最終跌進了水庫裏,冷水這麼猛地一激,他立馬酒醒了,可被漁網纏著,怎麼都掙脫不開。人最後是被凍死的。
當時人們沒有專業的打撈工具,劃著小舟在附近找,手上拿著一根長竹竿,竿頭用粗鐵絲固定上一個帶有倒鉤的鋼叉,一叉一叉往水底紮,若提竿時感覺到有重物,便是叉到了。
人們在奶子溝把小金拉上來時,他表情是猙獰的,四肢絕望而僵硬地纏在漁網裏。
第二年夏天,林世隱領著林循誌從這裏路過。
雨剛下完,路是泥濘的。父子倆剛從水庫另一側繞過來,林世隱才想起來,雨傘落到上個釣位了。
他讓林循誌看著東西,自己脫了衣服遊到對岸。
這段一百多米的距離,林世隱遊得並不吃力,隻是拿到雨傘後,增加了不少前進的阻力。
那時候林循誌還不知道一百多米具體的概念,他隻感覺很遠,爸爸很厲害。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