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在頭頂盤旋，警車把校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陳起站在一圈槍口對準的位置，兩手舉起，慌張地幹笑。
天仍舊在下小雨，灰蒙蒙的，一身黏膩。
陳起腳下掉了一地五顏六色的碎塊，像是有誰在糖果店裏大鬧一場後的場景。但一細看，會發現碎塊像是人身上的部位，手指、耳朵、眼珠……
——故事得從兩小時之前說起。
五月底，恰好是天氣漸熱的時候。
“誒誒，班花給你的信上寫了什麼啊？不會要表白吧？”
陳起擺擺手：“我還沒來得及看。”
“我們起子哥這麼帥，迷倒萬千少女，區區一個班花，怎麼不可能？”
“收到班花情書還那麼淡定，起子，我敬你是條漢子！放學請你吃薯片！”
“那不是寫給我的……”陳起無奈扶額。
同桌宋小元一臉賤兮兮地湊近：“這可不對勁啊，你沒看怎麼知道它不是寫給你的？起子，老實交代啊。”
“那是因為……”
陳起欲言又止。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偶爾可以看到旁人的內心想法，比如班花遞信時，頭頂對話框裏顯示的是“小元怎麼這麼可愛啊”。但說出來這幾個二貨也不會信，八成還會拿他尋開心。
他看了看前排班花的背影，在內心歎氣。
唉，等放學後再幫忙轉交吧。
後排靠窗，兩桌四個人聊得很歡，全然沒有注意到講台上老師的視線轉移過來。
“宋小元！”
陳起的同桌猛地站起，椅子“哐”地一聲倒在地上：“到！”全班哄堂大笑。
老師皺著眉，指了指黑板上的題目：“這道題怎麼做？”
前桌的兩個同學鵪鶉一樣不敢作聲，宋小元隻好一手悄悄地扯著陳起的校服袖口，“起子救我……”
少年抬眸，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ad……d。”
“老師，我知道，選AD！”
笑聲再一次傳開。
“宋小元，放學後來辦公室！”
感受到委屈又怨憤的目光，陳起聳了聳肩：“不好意思，沒注意是英語填空題。”
“那你怎麼會知道答案？！”
因為老師心裏在想答案，而我恰好會讀心啊。陳起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這個忽然多出來的特異功能並不是總能奏效，他也不想被當成怪物。
宋小元從教師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陳起靠在牆上朝他揮了揮手，“走吧，請你吃薯片，再送你一套新出的遊戲卡。”
“這還差不多——不對，你哪兒來的錢？”
“和隔壁班體委打賭贏的，上周運動會的班級排名。”
“我去，不愧是起子哥！”宋小元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細數了陳起打賭從沒輸過的種種戰績，“哥，苟富貴……”
這時已經走到校門口，陳起半開玩笑地一手捂住起繭的耳朵，從書包裏取出粉色信封：“對了，這個給你。”
宋小元愣住，還沒伸手接，信封就被從旁插進來的一隻手搶走。“嘶啦”一聲，成了碎片。
一個黃毛混混怪笑著擠到兩人中間，“你們倆，誰是陳起啊？”
“關你什麼事，家裏人沒教過你不要亂動別人的東西嗎？”陳起笑著眯起眼，憤怒顯而易見。
信被撕了，是他的失誤。
黃毛比他們高了近一個頭，紋身、誇張的耳釘和項鏈，身後還跟了一群同樣打扮的人。
奇怪的是，原本應該熱熱鬧鬧的街道，居然空曠得有些嚇人。沒有別的大人在，甚至學校保安都沒了蹤影，找不到尋求幫助的辦法。身後，校園裏的路燈還沒有亮。
宋小元皺了皺鼻子，摟著陳起肩膀：“起子，算了，咱先走吧……”
黃毛上前一步：“想走？這可不行。”
“那你要怎麼樣？”
氣氛劍拔弩張之時，一個推著刨冰的老奶奶走過來，顫巍巍的，“來，小夥子讓一讓誒，要不要來碗刨冰降火啊？”
“滾開！”黃毛朝刨冰推車唾了一口，“老不死的，別來礙事！”
尖頭皮鞋落在老人身上，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哎喲哎喲”地喊著。
陳起和宋小元連忙上前把她扶起來，老人卻甩開他們的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推著刨冰走了。她離開的方向，不知什麼時候起了大霧。
“居然對老年人動手，你要不要臉啊？”
“我呸！管你老的小的，誰是陳起，趕緊給我站出來！小爺今天隻找這一個，另一個趕緊滾！”
騙鬼。
陳起分明看到，混混心裏想的是“媽的這兩個混小子，都得好好收拾一頓”。
陳起瞄了黃毛一眼，在宋小元肩頭耳語：“剛才那個老奶奶走的方向沒有人攔著——倒數三聲，你趕緊跑，然後再叫人過來幫我。”
宋小元用力點點頭，努力讓自己不至於緊張得發抖。
“三，二，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