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時光總是這麼短暫, 七、八兩個暑假月一晃而過。
進入九月份,楊、藍陸續收拾行囊、料理家務、餞別親友, 做起離京南下的準備工作。
楊思情老早就跟藍巍說過, 她想把家裏的貓狗一起帶去深圳,舍不得把它們丟在北京,長期見不著。
前文就說過, 在小事上麵, 藍巍對她言聽計從,而且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一到新軍營, 馬上就要投身於繁忙的工作當中, 不可能像現在這樣長時間陪在老婆身邊。
寶安縣是毗鄰香港的邊防縣, 雙方群眾來往密切, 縣內多地治安堪憂。
老黃是條訓練有素的優秀軍犬, 有它在, 能給老婆當保鏢,三花則可以給老婆解悶。
藍巍去廣東工作是組織委派,跟上次夫妻倆去陝西不同, 這次出行, 他們隻需要整理自己的個人內務, 像火車票、差旅費這些東西, 無須他們費心, 自有相關部門辦理妥當, 把東西送到他們手上。
離京這天, 相關部門派了四名戰士和兩輛吉普車來到他們家樓下。
四名戰士說是要一路護送藍巍夫妻到寶安縣軍營,然後再返程回京。
藍巍現在是師級參謀長,組織不可能讓一個師級參謀長自己拎著大包小包、拖家帶口、長途跋涉到新單位就職, 況且也要考慮他和家屬的人身安全。
四名戰士稱呼楊思情, 一口一個“夫人”,無形中把她
趕鴨子上架,架了起來。
楊思情被叫得拘謹,笑時都不好意思露齒,不然就不“夫人”了。
她的心理活動都寫在臉上。
藍巍幸災樂禍地笑笑,幫她跟戰士們說:“叫什麼夫人,把關係都叫遠了,叫嫂子。”
戰士們立即改口,一口一個親熱的嫂子。
相比較“夫人”,還是“嫂子”更接地氣。
楊思情流露出孩童般的謙虛和羞怯,和戰士們的氣氛逐漸活躍起來。
他們要帶去廣東的行李,藍巍是個極簡主義軍人,隻帶了幾套換洗軍裝,此外無甚物件。
主要是楊思情這個女人家的大量衣服、小物件什麼的,收拾出幾大包行李。
早上她把一堆行李堆放在蓋滿白布的屋子中間,生出無限感慨。
想她去年隻穿著一套睡衣穿越到七十年代,才待一年就生出這麼多牽絆。
真要待上十年,恐怕用八匹大馬拉她回A時空都拉不動。
做人,果然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行李都讓戰士們瓜分拿下樓了。
楊思情隻需要背個包包,懷中抱一個捕魚用的那種菱形鏤空小竹簍,裏麵裝著三花。
與藍巍手牽手走過廊道。
老黃走在他們前頭。
楊思情三步一回頭,看身後那扇鎖上的赭紅色木板門。
她舍不得離開北京,對即將要去的深圳,也有些怯場。
那裏又不是21世紀幹幹淨淨的深圳,是改革開放前夕亂糟糟的深圳。
在那裏,新的劇目就要開場了。
藍巍扯扯牽她的手
,等她看向自己,柔聲安慰:“我們不是有去無回,我每年都有上月的探親假,我們每年都能回北京一趟,所以你開心一點。”
楊思情嗯一聲,淺淺一笑,笑容中仍有幾分憂鬱,強打精神在心裏自我安慰。
坐車去火車站之前,史雲和他們話別,婆媳倆抱在一起哭得天愁地慘。
兒行千裏母擔憂,以往她送兒子去留學、下部隊,臨行前都是她一個人哭得慘兮兮,藍家男人眼圈紅都不紅一下,搞得好像她在小題大做。
現在有兒媳婦陪她一起哭,兩個女人互相烘托“生離死別”的慘淡氛圍,效果比一個人哭,會哭得更加起勁兒。
時間不等人,最後靠藍軍父子一人抱一個,分開了她們。
楊思情將濕淋淋的臉蛋貼在車後窗上,目送逐漸遠去的史雲他們。
直到車子拐彎,再也看不見他們,她才把身體坐正回來,被藍巍摟在懷中,眼角淚漣漣,哽咽不止。
藍巍低頭,唇瓣附在她耳朵上,不厭其煩說著安慰的話,聲音很輕很溫柔。
動物可以感受到人的喜怒哀樂。
老黃也想安慰她,隻恨口不能吐人言,把狗頭擱在她的大腿上,靜靜陪伴。
他們一家三口在車後座演繹一首淒淒切切的清貧樂。
前頭開車的戰士不斷用詫異和困惑交織的眼光,偷瞄車頂後視鏡中悲情的兩人一狗。
藍參謀長是升官去的南邊,他媳婦兒卻哭得好像他被下放勞改。
他不懂
,他也不敢問,但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漂亮女人,哭起來比笑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