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氣,又捏了一下寧海的臉。真搞不懂這個人類為什麼這麼喜歡像流浪漢一樣在河邊長椅上睡覺。
稻荷神自然是有朋友的,她隻有一個朋友——青鷺火。那是一隻一到晚上雙翼就會燃起青色焰火的青鷺,飛行時會在身後拖出很長的火尾,比月亮還要明亮。
但是青鷺火行蹤不定,不像她可以住在神社裏,就好像一個浪客一樣。或許寧海曾經也有一個說走就走的夢想,隻是因為學業未竟,再加上照顧橙子,這個夢想自然就死了。
東方的天穹上一抹暗藍一點點洗去黑夜。稻荷神閉上眼睛,不一會兒橙子的身體恢複了十四五歲的模樣。雖然稻荷神是神仙,但她的靈魂也害怕陽光。
稻荷神醒過來,她環視周圍——自己正躺在榻榻米上,身上白衣和緋袴略顯淩亂,白襪的襪筒都是左高右低。身邊亂糟糟地擺放著吃剩下一半的金槍魚壽司和隻剩下少半瓶的清酒,玲瓏小巧的酒盅都倒扣在榻榻米上。
壞了,居然喝醉了。她搖搖頭,趕快整理儀容,而後踩著紅紐草鞋走出昏暗的本殿,站在玉垣前,素手拂去上麵的花瓣。
殿後的千年櫻花樹依然靜靜矗立,微風拂過就會飄起緋色花雨。
拜殿裏幾隻狐狸正在嘩嘩地撥弄賽錢箱裏的硬幣。
表參道盡頭的石燈籠飄搖著明黃的光。
神樂殿、舞殿、寶物殿、神轎殿都還籠罩在微弱的燈光中,社務所卻已經開始運轉了。
更遠的地方,水手舍那裏居然已經有人淨身了,而神社的入口——異常高大的朱紅色鳥居下麵,櫻子巫女很不負責任地抱著掃帚靠在鳥居的朱紅柱上打盹。
本殿門前兩側豎著兩排長長的木架子,木架子上整齊地掛滿了繪馬。平日裏稻荷神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去翻看人類寫在繪馬上的願望。祈求作物豐收的居多,畢竟這是稻荷神社嘛,當然也有祈求姻緣的、祈求多賺錢的,甚至還有想在夢中見一見稻荷神的……
總之就是很有意思。
櫻子巫女打了一會盹就醒了,繼續進行掃花瓣這一毫無意義的工作,主打一個看起來很忙。
稻荷神歎了口氣,要不是這個櫻子有點法力,她才不會把這麼個巫女留在這裏。
身形一晃,她已經出現在鳥居外。仰頭看看鳥居上的大匾,“大艦巨砲”四個燙金大字已經脫落了差不多一半的金漆,變得斑駁醜陋了。
很難想象一個稻荷神社鳥居上的大匾會是這四個字。這四個字當然不是她要弄上去的,而是曾經有一個人捐了不知道多少錢,把本來隻有一座老舊本殿的稻荷神社翻新擴建到今天這麼大,最後那個人的願望也就這麼一個了。
不過據說後來那個人和他的大艦巨炮一起沉海了。他還誇下海口說等回來了要把這神社建得更大。
不過無所謂了。稻荷神想,反正過幾年她要去神州,這神社也要交給別人托管了。
涼月懸空,雪風卷地。我有青櫻,如霧如雲。
新月掠星,穀風嘯林。我有青櫻,如浪如波。
長月浮雲,鬆風驚雀。我有青櫻,如蜃如霞。
花月撫光,旗風繞柱。我有青櫻,如畫如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