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卓林坐在返回家鄉的大巴車上,窗外是起伏不定的山,似乎也在訴說著自己的不忿。昨天剛立秋,今天就已經能見到些許枯黃,注意力集中一點還能看到忙碌不休的鬆鼠,忙著囤積過冬的糧食,在城市裏混跡得久了,看到這樣的風景,因各種事業瑣事不順而埋下的壞心情也好了不少。
原本任卓林是已經約好幾個老同學一起去泰山散散心的,不過臨出發的時候,意外不少,最終也就隻有他自己一個人啟程。
一個人去也沒甚意思,幹脆就退了票,坐上去YN省的列車。
此行路程遙遠,穿行大半個華夏,硬坐一天一夜的高速列車,在車站附近隨意找個旅店休息了一晚,這才有精力繼續出發。
他要去的是一個比較貧窮偏遠的小山村,名叫灶頭村,挨著春之城,不過一條山溝溝隔絕了彼此,任卓林也是耗盡了兩代人的努力才從那裏走出。
可惜,畢業之後剛進社會,就慘遭毒打,事業不是打卡上班做任務,還要懂得人情世故。
第一年他學到了不少,比大學四年學得都多。
第二年事業小有起色,終於能夠補貼家裏了。
第三年偶遇天災,公司不幸破產,不敢回家的他,差點賣血度日。
第四年好不容易捱過上個冬天,勤勤懇懇終於還完了欠款,決定東山再起。
今年年初瞅準機會,投資了不少新興企業,賺了不少,隻是身邊一起打拚的好友漸漸疏遠,就連父母之間問候也少了。
這一次他又察覺到了那種撲朔迷離的意味,就像是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在不斷削弱他的力量,要不了幾年,他就會被這個世界的洪流所淹沒,逐漸被淘汰。
所以他賣掉了自己手上所有的資產,拿著到手的錢,開始花天酒地,逍遙快活了一段時日。
一旦有空閑,就會莫名的焦躁,明明已經有了近乎花不完的錢,卻還是覺得不滿足。
這一次的泰山之行,讓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等他。
曾經熱情似火友誼,也在生活的鞭撻下,變得奄奄一息。
所以他開始明白,曾經念念不忘的初心,也不是水中倒影,夢醒之後,一場空。
那些需要他花費一輩子時間去堅守的,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東西。
窗外起伏不定的山,巍峨壯麗,連綿不絕,一直延伸到天地的盡頭。
就像是世間所有的風景,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暗淡下來,最終被人們所遺忘。
空曠的大巴車上隻有他一人,等他下車,才發現空曠的不是大巴車,而是人。
“爸爸,媽媽。”任卓林眼眶濕潤,將早已在馬路邊等待多時兩人擁進懷裏。
“兒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三年沒有相見,母親的思念早已化作洶湧淚花,止不住的流。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快快,我們回家吃飯。”任父鬆了一大口,高興的在回家的泥土路上蹦蹦跳跳,像個小孩子。
“嗯!”
原來大巴車拉的不是人,而是那份回家的親情。
回到家,已是黃昏。
二老,在電話裏知道兒子要回來的時候,早早的就去鎮上,買好了雞鴨魚肉。
不一會兒的功夫,各種農家菜肴,擺滿了餐桌,這比任卓林上一次回家過年的時候,還要豐盛許多。
“兒啊,你這次回來,就不要走了吧。”餐桌上任母有些心疼的說道。
“媽,你放心吧,這次我不會走了。”任卓林扒了一口飯,口中含糊不清,嘴角的笑容無比暢快。
“好好好,不出去的好啊,我跟你說啊,這外麵的世道啊變得太快了,就說隔壁家老漢的女兒小蘭,去年出去打工,回來的時候挺著個大肚子,今年生了一個男娃,到現在了卻連他爹是誰都不知道呢。
還有啊,村後頭老許家的兒子,去年出去打工,回來的時候缺胳膊少腿的,說什麼是被詐騙,可淒慘了。”任父喝了兩碗酒,就開始胡言亂語,惹得任母一個白眼,倒也沒有反駁。
任卓林一邊吃菜,一邊迎合二老,就這樣滿滿一桌子菜,三人一直吃到半夜,期間母親累了,休息去了,父子兩人一邊喝酒一邊吃著涼透了菜,談天說地八卦風雲。
一直到院子裏的公雞打鳴,任母迫不及待的醒來,這才發現兒子和他爹,早已不省人事。
“呸~男人真是不能給他點好臉色。”任母啐了一口,躡手躡腳開始收拾。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刺得睜不開眼。
“又是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任卓林翻了個身,想要接著睡,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熟悉的高檔公寓裏。
“哈呀~”
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掀開被子,準備下床換衣服,目光無意間瞟到窗外慵懶曬太陽的橘貓,斷片的記憶開始續接,原來他已經離開了城市,回到了老家,一覺睡了三年,直到剛剛才醒。
“喵~”窗外的橘貓看到任卓林,叫了一聲,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隨後邁著慵懶的步伐,重新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將自己卷縮成一團,繼續吸收日月之精華,等到晚上的時候就有精力去與老鼠們搏鬥了。
起床之後,他來到盥洗室洗漱,遇到了同樣睡眼惺忪的父親。
二人沒有任何言語,各自洗臉刷牙上廁所,沒有一絲違和感。
吃過晌午飯,父子二人扛著鋤頭到後山的地裏幹活,地裏的白菜,蘿卜,辣椒長勢喜人,以前父母就是靠著這一畝三分地,才將他送了出去,如今回來還是這一畝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