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農村的大集體結束了它的使命,中央號召解散大集體,搞聯產承包責任製。村裏把土地按人口平均分給了村民,農具的分配成了問題。
集體的農具大大小小堆滿了大隊院,大到拖拉機、脫粒機、揚場機、牲口馬車,小到鋤頭銑撅頭、掃帚笤帚,隻要是屬於集體的東西,都集中到大隊院裏來了,因為種類數目太多,大隊院裏放不下了,有的都堆在了院外的大街上。
農具有大有小,有新的有舊的,誰都想分到好的,結果鬧得不可開交。新成立的村支部連續開了幾次大會,最後決定,把大件的農具,比如拖拉機脫粒機牲口馬車等估價拍賣,拍賣的錢按人頭平均分配,其餘的小物件則分成一堆堆的小份,標記了號碼,然後大家夥抓鬮,抓到哪個號碼就去領對應的那份物品。就這樣村裏的集體財產被分的一幹二淨,就連一頭拍賣不出去的老病驢,也被殺了分了驢肉。
我家分到了一個三齒木叉、一個噴灑農藥的噴藥機,還有幾個不中用的氨水壇子。
……
從集體分開單幹以後,農村的麵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農民們家家戶戶都按人口分到了地,至於地裏想種啥,也沒人再管你了。村裏的領導也換了,原先的大隊書記當了平頭百姓,下台之後就窩在家裏臊得不敢出門,農忙的時候也放不下麵子去地裏幹活,沒幾年就得了癌,悄無聲息的死掉了。
其他農民們的日子卻日漸一日的好起來了。農民有了自己的承包地,在地裏種起了各種各樣的農作物,有人搞起了養殖;養雞的,養鴨的,養豬的……以前農家飯桌上幾乎見不到的肉類也繁多起來;有人幹起了泥瓦匠,有人買了騾子搞起了運輸……農民們鉚足了勁兒,發揮著他們的想象力創造力,為了能讓自己家能過上好日子忙碌起來。
我家承包了三畝菜地。
種菜可是個累人的活兒,首先就是澆水的問題。我家的菜地就在彌河邊上,地頭有一口淺井,因為是在河邊,井裏水位很高,從地麵往下一米多就見水了。井上安了一台人力水車,靠人推動把水從井裏抽上來,水再通過彎彎繞繞的水渠到流地裏澆菜。
那台水車是我童年的噩夢。
因為年久失修,水車的零部件已經老化的不成樣子,想要讓它把水抽上來,推水車的人得抱著水車的推杆圍著那口井一路小跑才行,稍微慢點的話,抽到半截的井水就又順著管道流回到井裏去了。這樣強度的體力活,一時半會還可以堅持,時間一久,推水車的人很快就精疲力盡了。我家菜地多,菜的花樣也多,今天澆這個明天澆那個,我們每天都要幫著爺爺和媽媽推那台累死人的水車……我童年的大概一半的歡樂都毀在了那台水車上麵。
雖然辛苦,地裏的菜卻長勢喜人。茂盛鮮嫩的蔬菜把田地遮得嚴嚴實實,西紅柿打著嘟嚕,辣椒紅得像火,開著黃花的黃瓜成群結隊。爺爺和媽媽就每天用籮筐收集那些已經成熟的蔬菜,然後用手推車把一筐筐的菜推到集市上賣掉。
我最期待那些賣不掉的西紅柿了!媽媽把那些西紅柿切成薄片,下到鍋裏翻炒,西紅柿被炒成泥狀的時候加上開水,淋上蛋花,最後撒上切好的香菜,三五分鍾的功夫,一盆色香味俱全的西紅柿雞蛋湯就做好了。不知道上天是怎樣創造的西紅柿?把顏值和美味集於它的一身,用它做出的蛋花湯還這麼美味可口,吃上一口,全身都說不出的舒服,像要融化了一樣!這麼美味的西紅柿湯,撐死我也喝不夠!因為大家都愛喝,用小鐵鍋做的根本不夠我們一家六口喝的,媽媽後來幹脆用大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