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狗子依舊照常上班,下班,來到橋底,釣魚佬老黃今天沒來,流浪貓們這幾日也有些反常,平時釣魚佬沒來,他們都會聚集在保安亭哪裏的,這幾日都往草叢裏鑽,來來往往的人本來就不多,加上今天周四,人更少,顯得淒清安靜,寂靜嶺,唯有電台聲次次啦啦的,添上一些陰森的味道,黃毛的家具還在,碼的整整齊齊的,黃毛也和往常一樣,時常會消失一段時間,當狗子路過保安亭時,尖嘴猴腮的保安瞄了一眼狗子,一股瘮人的味道,狗的鼻子最靈,不過最近變成貓有點久了,鼻子也很少再用生疏了很多,但也聞出這裏有股威脅的氣息,加快腳步逃離這裏,他知道這人不是什麼好人,好幾次對路過拍照穿裙子的小姑娘做出一些猥瑣的舉動,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瞎管。狗子走到保安亭的另一邊,唯一有燈光的地方,雖然現在還不到點,燈還沒發光,但是一到時間他就會和往常一樣亮的。今天沒什麼人,江邊因為早些日子的台風,帶來了很多垃圾,因為這些垃圾的緣故也少了很多釣魚愛好者,唯有老黃,今天天氣依舊陰暗,有點涼。狗子今天帶來了一些自己買來的食物,放在地上,招呼流浪貓們過來,然後走遠,因為沒有貓會喜歡他這樣奇怪的像貓的狗,人也不會喜歡像人的動物。奇怪的是不像往常那樣,會陸陸續續來很多隻大大小小的貓圍著食物一起低頭吃,更多的是幾隻比較大的年長的貓,叼起食物往草堆裏去。狗子想,是不是自己前幾天和他們吃黃毛的貓糧,他們對他有所防備了。還是沒能和貓交朋友嗎,沒事,慢慢來。bang!的一聲,從保安亭傳來,剛想低頭叼食物的老貓,在低頭吃食物的小貓,還在叼食物回去路上的老貓一頭加速鑽進草叢後,還在遠遠猶豫要不要過去和貓們聊聊天的狗子,全都猛的一抬頭驚恐的看向保安亭,隻見保安亭窗戶的玻璃被一根木頭砸碎,還懸掛在窗戶上,裏麵的瘦保安也被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是黃毛。瘦保安從桌地下掏出一根警用棍,罵罵咧咧的打開門,黃毛身材和瘦保安差不多,保安高比黃毛高兩個頭這樣,現在黃毛身上昂貴的衣服髒了許多,沾滿了黃顏色,黑顏色的泥巴,手緊緊握住拿著一個同樣沾滿泥巴的黑色塑料袋,呆呆的杵在原地,麵無表情的看著氣勢洶洶走向他的瘦保安。往日就不怎麼相好的兩人,矛盾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狗子察覺到這以往不同的小打小鬧。瘦保安走到一半轉過身,回頭俯身把監控調了個頭,此刻黃毛鬆開緊握的手,加快衝刺上去一腳幹到露出屁股在外麵的瘦保安。很快兩人扭打在一起,瘦保安手裏的警棍打得黃毛吃痛,黃毛瘦弱的身材很快就落入下風,在棍棍吃肉的情況下,扭打的過程也不過一兩分鍾,狗子還沒的來得及反應過來,往黃毛跑去的時候,黃毛踉踉蹌蹌走回到黑色垃圾袋,頭溢出鮮紅的液體,臉上吃的一棍也緩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瘦保安不急不慢的跟在黃毛身後,一手摸摸屁股,一手甩甩警棍,醜惡的臉已經掩蓋不了凶狠的表情,等到確認黃毛走出監控區域,一棍打到了黃毛後腦勺。黃毛倒下了,狗子也趕到了,在狗子身後,跟著原本在草群裏的大貓,貓的速度更快,很快超過狗子,跑到最前麵,一個個呲牙咧嘴,露出獠牙與瘦保安對峙,瘦保安原本還想上前,看了一眼趴倒在地上的黃毛,看了眼最後趕到的狗子,在監控拍攝不到的地方,哼了一聲,就往保安亭走回去拿對講機呼人來。雨點淅淅瀝瀝,天空陰沉沉。狗子走近才看到原來黑色塑料袋裏麵裝的是那隻臉上有一坨黑毛的白貓,隻剩一個貓頭還能認出,皮毛已經被血染紅。黃毛趴著一動不動,臉上沾滿灰黑色泥巴,伴著排汙口水流變大流出的城市汙水的臭味,血腥的味道黯淡。狗子聞了聞黃毛,還有氣,還活著,貓們圍著黃毛,舔了舔黃毛,試圖喚醒他。黃毛躺了有好一會,雨大了起來,浸的雨水衝刷掉黃毛臉上的血,黃毛變紅毛,不知道是雨水的原因還是貓舔的原因,黃毛身子動了動,緩緩翻過身來身來平躺在地上,大口呼氣吸氣,其他保安也來到了保安亭,穿著黑色雨衣,看不太清,身材高大,跟瘦保安交流或者是說解釋什麼,看了看監控,然後走過來,幾個大漢,趕走一群野貓,狗子凶狠的看著瘦保安,瘦保安沒有過來,看著這邊小人得誌穩操勝券的模樣,實屬讓人剛到惡心。這些個黑雨衣人看了看黃毛的情況,看到還活著,相互打了聲招呼,就轉身離開了,帶著瘦保安一起離開了。黃毛平躺著,血水包圍了他,睜著雙眼,轉頭看向黑色垃圾袋,伸手去拿,狗子見他夠不著,幫他把垃圾袋叼了過來。被打的痛不痛他也不知道,有沒有哭也不知道,燈光都短路了,烏雲遮天,就連月光都沒有,隻有一閃一閃的雷電,還能看清黃毛。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坐了起來,抱著垃圾袋,哭聲被雨聲遮住,掩蓋。踉踉蹌蹌站起身來,狗子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黃毛看了一眼周圍的貓貓狗狗,抱緊胸口的白貓,在忽明忽暗的世界,嘴角上揚,有哭有笑,任由雨水衝刷他的身體,貓怕水,可一滴都沒淋到白貓,走向一顆很古老的樹,跪了下來,一手扒泥一手緊緊抱著白貓,雨把泥衝軟,也不是那麼好扒,每扒一次雨就會衝進新的泥,狗子見也上前擺滿,扒泥是狗最擅長的事,等扒好,雨已經停了,短路的燈光也重新發亮,等埋好,坐在旁邊,此時的黃毛已經看不出是個人了,或者說更像一條狗。“謝謝你啊,狗子”黃毛目光呆滯的看著橋那頭的燈光,嘴唇發白,寒風凜冽,凍的他發抖。狗子給他叫了救護車,可是黃毛說浪費公共資源,對於像他這種社會最底層的人來說。黃毛是個被遺棄的孩子,黃毛離家出走後,沒有像電影演的那樣,家人出去找他報警貼尋人啟事找他,仿佛他就沒來過這個世上一樣,哪年他十三歲,家裏排行老三,離開家鄉前一直都在鎮上,離村不遠離家不近的一個地方,呆了個把月他也記不清了,看著來來往往出街的人,他明明有家人,但是此時的他像極了孤兒,放棄家人會來找他的念想,他徒步沒有目的的往東南方向走去,他說那時候常常聽身邊的小夥伴說海邊有多麼的好玩自由,他想去趟海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對方向,就一直走,十三歲的他東躲西藏,餓了翻垃圾桶,在飯店門口靜靜的看著大口吃肉大口和飲料和他一樣年紀的孩子,他羨慕他們,隻是靜靜的等著一個機會,會有一些孩子吃不完的,在被老板娘倒進垃圾桶前過去快快兩口吃掉,吃完就跑,他沒有錢。後來走了兩年多吧,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遇到一個大哥哥,他也是離家出走的,出走了很久,對他很好,黃毛說,“我知道哥哥他是個小偷,他經常把偷來的東西給我拿去賣,然後買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給我吃,天冷了會給我買暖和的羽絨服,有時候還能一起去大餐館吃雞腿,偶爾還能去遊樂園,騎木馬,打氣球,雖然我們居無定所,我也想和他一起去偷,他不給,打我,但不疼,還說如果我也去偷以後就見不到他了,就這樣,他偷我銷贓,因為我年紀小,也不會有太大的懷疑。可好景不長,紙包不住火,在一個冬天,我們被一群身穿製服的人圍了起來,在一麵塌了一半的危牆,這是我們過冬的地方,擋不住寒風,唯一像家的地方,比家還溫暖的地方,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哥哥的地方。”黃毛說完長呼了一口氣,言語間氣息已經跟不上了。看了一眼狗子,摸了摸狗頭說“我從來沒幹過什麼壞事,也幹不上什麼好事,和哥哥分開後,我被帶到了收容所,但是我逃跑出來了,我和哥哥有過約定,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一定要去南方,有片海的地方,那裏四季如春,那個地方我們沒見過,也不知道地名,我們想象的。我走了很久,進廠打過工,服務員,一直渾渾噩噩,過了三年,才發現一直在一個地方兜圈。現在好不容易走到比較接近我們理想的地方,我來到這被騙了很多錢,接觸了賭博,接觸一些不合法的東西,我開始迷茫,我來到橋底,認識一個流浪漢,他說起過你,但是我一直認不出你,流浪漢是個好人,一直在幫我,他很像哥哥,可他不是哥哥,小白貓是我們一起養大的,我本想打算這幾天就帶小白貓走,去找哥哥,不過好像沒時間了”話沒說完,黃毛就蜷縮在地上,狗子想把他拽到他平時度夜的床位上,拽不動,隻好跑去拿被子給他。“我從小到大最害怕的事,就是肚子餓了,死都不怕”黃毛哆哆嗦嗦的說著,腫起來的眼睛,一會閉一會睜。狗子問“活著會餓,為什麼還要活著”黃毛回答說“活著餓了沒錢可以翻垃圾桶,死了隻能在逢年過節才吃上一頓,像我活著無人問津,死後跟不可能有吃的,要一直餓著,所以活著”這是黃毛和狗子最後見的一麵。沒熬到救護車來,因為黃毛沒有身份證,也差不到監控,此時就寥寥草草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