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何方仙鳥入孤山(1 / 2)

山澗叮叮咚咚流淌不休,竹林青翠逼人,其間躍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背個葦草編織的籮筐。她扶竹所行經之處,無不藥草留香。她踏過泉間鋪路的鵝卵石,穿過半人高的馬鈴草,推開學一間古樸卻極為簡潔的木門,將籮筐從肩上放到檀窗前。

“爹爹,千千回來了”

她繞過焚著艾香的屏風,見灶上正燒著兩盞燒酒,撥開夾雜著酒味的薄灶煙氣,一麵搖起竹扇,一麵蹦進廳房玩笑似的問道:“爹爹,怎麼一個人在家喝酒?”

卻不曾想,一進廳房,便迎麵瞧見一個長胡子寬肩劍眉的生人正坐在父親麵前。她爹爹轉過身來拉過千千輕聲說:“今日你回來甚早,快見過鄭大人”

千千大約是少見外人,難免羞澀罷,也大約是這所謂鄭大人的相貌頗有幾分虎氣嚇到了她,她隻是猶豫,瞪著大大的水珠似的眼睛楞楞的打量著這個人,不言片語。

爹爹便略帶嚴厲地給了她一個眼色,她這才從對這人的種種想象中回過神來,用嬌嫩的聲音打了個招呼,於爹爹身旁立著。鄭大人摸著胡子笑:“不怕,孩子,我是你爹爹的朋友,二十年啦,那時候還沒有你呢!”又轉過頭去

“趙勉,這是你的女兒,調教的很乖巧嘛!是個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你也該帶她走出這個偏僻的地方了。”語罷,拍拍趙勉的肩膀,意味深長。

二人喝了溫酒後,你一言我一語說至夜半,說了些千千半聽得懂半聽不懂的話,千千在倒酒或自己拿竹筒把玩的時候,隻隱約聽得什麼“回京”,“朝廷”“百姓”之類的言語。

她似乎不好奇,卻也側耳聽著,自己不等送客,早已乘著月色星子如豆,坐在竹椅上睡著了。

夜深,趙勉為千千蓋了被子,送客於江畔揚帆

……

暮葉落人醉,拂曉遮長月。千千不知哪裏頑皮去了,留下趙勉獨自凝著山上含苞欲放的山桃深思。

昨日的衷腸相訴,眼前的春景入園,一時間竟勾起許多陳年舊事來。

二十年前他於朝廷做官,滿懷抱負主張新政,可惜守舊派百般阻撓,民間動蕩不安。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同僚與他政治立場相同,楊大人就是其中一個。趙勉年輕氣盛,在朝堂之上調息民生事宜,卻因越職言事冒犯聖上被貶山野之間。流放之地,遙遙千裏,那時桃千千剛出生不久,妻子便被兄長們被迫改嫁。

起初夫人不肯,直到她家老母上門哭訴苦處,使夫人也不免落淚。趙勉終於不忍夫人陪自己受苦,於是含淚一紙休書,送她到更好人家,自己則抱著繈褓中的女兒遠渡於此。

女孩原姓趙名采月,從小體弱多病,當時有一場風寒差點要了她的命。趙勉抱著女兒到當地廟中祈福,求得一根紅線係於頸上。令人驚奇的是,霎時間山寺桃花盡數綻開,由一朵兩朵,進而遍樹滿園。

住持看到這一幕,停下誦經,持珠走來

“大師,這…”

“此女周身仙氣環繞,想來是這廟中仙靈護佑,深得花神心意罷”

這一奇觀至今留存,而趙勉為了感謝救女兒性命的仙靈,便讓采月有了一個新的名字

桃千千

於是夏啼幾聲蟬鳴,秋落幾場細雨,草木生生不息,一年一歲間,桃千千就在這個雲深不知處一天天長大,自己也像山中人那樣在一方水土的養育下有了質樸純真的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