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萬木春(秦讓篇)(1 / 3)

遇一人,念一人,執一人,終一人。

第一章:大禍臨頭

大昇睿帝十二年春

卯時,天還是黑的,人們正在熟睡中,京師長安寂靜無聲,突然,一聲鼓響震碎靜謐,人們瞬間被驚醒,什麼聲音?

然後是第二聲鼓響……一連九響,是登聞鼓,九響登聞鼓,以命換命,人們紛紛湧上街頭,急切的想知道是什麼人什麼樣的情義要以命換命。

皇宮大門外有一大鼓,名曰登聞鼓,材質不詳,但敲起來震天響,好幾裏外都能聽見,任何有冤屈的人都可以敲,但敲它是要付岀代價的,每敲響一下,就要杖十,三響刑部受理,五響大理寺,九響可直接麵見天子。大昇建國五十餘載,敲響登聞鼓的不下百人,但大部分都在五響之下,也有幾人能堅持到五響以上,但僅有一人在九十杖下活著見到皇帝,救下了要被淩遲處死的恩人,所以九響登聞鼓又名以命換命。

睿帝正在早朝,忽聞登聞鼓,滿朝皆驚,九響後禁衛軍抬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男人上殿,睿帝開口問:‘你是何人?有何冤屈呈上?’

男子斷斷續續道:‘臣,鎮撫司總旗,秦儉無冤屈,臣求陛下赦免,赦免秦讓。’

秦讓是誰?犯了何事?睿帝一頭霧水,刑部,大理寺官員也麵麵相覷,唯有郭將軍麵色大變。

七天前。

‘什麼?秦儉告假了?’我一臉震驚,秦儉請假兩天了,卻沒有回家,他去哪裏了?

我叫秦讓,秦儉是我兄長,三天前我們吵架了,其實不算吵架,是我們吃晚飯時,我說要嫁給隔壁肉鋪的張鎖,他氣得扔了筷子,摔門而去,三天沒回家,我隻能包了餛飩來看他。

林校尉又接著說:‘秦總旗說若秦小姐來找他,就讓我告訴你,安心在家呆著,別瞎折騰,特別是隔壁肉鋪,少去串門,還有總旗說婚姻大事,他自有主張。’

‘他有什麼主張,對著姑娘就會擺張臭臉,沒我替他張羅,他連媳婦都娶不上。’我忍不住嘟囔幾句。

林校尉笑著說:‘不會呀,總旗見郭小姐可是很開心啊!’

‘郭小姐,哪個郭小姐?’我心牛暗暗祈禱,可千萬別是我想的那個郭小姐,近幾年秦儉在外越來越嚴肅,總是板著臉,能笑證明關係不同尋常,京城姓郭的不少,但能和秦儉扯上關係的隻有她了。

林校尉忙道:‘原來總旗沒告訴姑娘,是林某多嘴了,恕罪恕罪!’

這什麼人,話說一半,吊人胃口,可任我如何逼問,林校尉就是不說,哼!不說拉倒,我等秦儉回來問他。

秦儉不在,餛飩再不吃就爛了,順水人情,便將食盒送給林校尉道:‘兄長不在,林校尉若不閑棄,就拿去吃吧。’

林校尉有些詫異,忙接過道謝,轉身走了幾步,猛的又轉過身幾步來到我身邊輕聲道:‘總旗的私事,我本不願多言,但總旗待我不薄,我不願他一步踏錯,悔之晚矣,所以秦小姐還是多勸勸總旗,別為情所累,郭媛小姐雖好,但必竟是要入宮選妃的。’停了一會又說:‘總旗近段時間心事很重,而且這次告假很突然,好像……感覺很不好。’說完轉身走的飛快。

真是郭媛,我心猛的一沉,那可是將軍愛女,要進宮當娘娘的,秦儉是腦袋抽風了嗎?非喜歡她,可一想到秦儉那執拗的性子,抽風也是有可能的,再一想離選妃不過幾日,秦儉又下落不明,他該不會要和皇帝搶女人吧,死秦儉,你瘋了嗎?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我越想越怕,不行,我得去找他。

我滿京城飛奔,翻遍了秦儉能去的地方都沒發現他的身影,我越想越怕,小跑著來到郭府,看看能不能從郭媛那裏打探到秦儉的消息。

郭府大門緊閉,我想好理由敲敲小門,小門打開,我忙道:‘我是吉祥銀樓的,郭小姐在店裏訂的首飾做好了,我拿來給小姐看看,是否滿意?’

護衛麵無表情道:‘請出示拜帖。’

‘走得急,忘拿了,要不你去請示郭小姐,就說秦儉有事要拜見。’

護衛二話不說,啪的就把門關上了。我顧不上生氣,前門不行,就去後門試試運氣,結果後門也緊閉,我躲在牆角,想著有丫環什麼的進岀能為我傳個話。

半個時辰過去,我腿都酸了,也沒見著個人影。我抬頭看這高門大院,試了幾試。上不去,我沒招了,開始碎碎念:‘秦儉,你糊塗啊!你什麼岀身不知道啊,郭家這高門大院能瞧得上你,再說人家是要當娘娘的,哪是你能宵想,小翠多好,門當戶對的,她還不嫌棄你小時候要過飯,搶過他家包子呢?郭媛,郭媛,你可真是秦儉的噩夢。’

當年在鎮北關,秦儉為救郭媛幾乎喪命,那時我還調侃他是不是看上人家,結果得了秦儉幾個白眼,半月前,吃早飯時秦儉無意間提起郭媛的,他說郭媛請他吃飯想要報救命之恩,被他拒絕了。當時我還開玩笑:‘想報救命之恩,那就讓她以身相許。’

秦儉脫口而岀:‘那我還救了……,’話說一半不說了。

‘你還救過誰?’我特別好奇,追問他

‘沒誰?小五,你以後想嫁給什麼樣的男人?’秦儉就這德行,碰到不想說的就轉移話題,至於為什麼我不叫他兄長而直呼其名。還是因為在震北關,秦儉為救郭媛挨了一刀,那一刀深入骨,險些喪命,我為了叫醒他,在他昏迷時趴他耳邊叫了兩天:兄長,你醒醒,又把我們從小到大那點爛事翻來覆去講了八百遍,他醒後就不許我叫兄長,說一聽我喊兄長,胸口,後背就疼。從那以後我叫他秦儉,他叫我小五。

說回正題,秦儉問我想嫁什麼樣的人,說實話嫁人,我還真想過,我看中了右舍張鎖,年紀不大,長的還行,沒娘子,最主要是他家賣肉,嫁給他就有吃不完的肉了,如果秦儉娶小翠,我嫁張鎖,那我們兄妹就是鄰居,而且頓頓有包子,有肉,這生活多美好。我越想越覺得開心:‘我覺得隔壁的張鎖挺好的。’

秦儉氣得臉色都變了,‘你想嫁給那個肥頭大耳的賣肉的。’

‘什麼肥頭大耳?人家那叫福相,我聽張嬸說,誰要嫁他兒子,就給一百兩聘禮,一百兩啊,我們可以進些好點的胭脂,剩下的給你娶小翠,小翠……。’未等我話說完,秦儉扔下筷子,摔門而去。後來我們雖然和好了,但他總是心事重重,偷偷看我,每次都欲言又止的,害得我瞎琢磨好幾天,想了無數種可能又被一一否決,難道那時秦儉就己經想娶郭媛了,難怪我一提娶小翠,他就生氣。

我正想著事,突然後門吱嘎一聲開了,走岀個背著藥箱的老者,我定睛一望,樂了,我幹爺爺,回春堂的許大夫。我和秦儉能活到今天,都多虧他。

我和秦儉是孤兒,我從有記憶起就和他流浪,白天乞討,晚上隨便找個牆角一眯,那時京師很亂,到處殘垣斷壁,流民無數,有時幾天都要不來一點吃的,我餓的哇哇大哭,秦儉就孤注一擲的去偷,去搶,被抓被打是常事,碰上好心的踢幾下岀岀氣,碰上黑心的幾乎打個半死。

有一次秦儉被打到吐血,我跑去回春堂求大夫,隻有幹爺爺願免費出診,後來他便常常接濟我們,等我大些,幹爺爺便讓我們去藥堂煎藥,混口飯吃,可秦儉心野,耐不住枯燥,仍每天在街上混,今天幫東家趕地痞,明天幫西家揍流氓,沒我拖後腿,他從挨揍到互毆到單方麵碾壓隻用了五年,最後還收了幾個小弟,四處亂晃。儼然成了那一片的老大。

每天他來接我回家,幹爺爺都恨鐵不成鋼的罵他:‘不學好,白瞎你爹娘給你起的好名字。’

秦儉不滿:‘哪有不學好,有我在,哪個地痞敢來咱這街上鬧事,我這是路見不平,拔拳相助,是大丈夫行為。’

幹爺爺白他一眼,‘大丈夫,哪個大丈夫天天打來打去,哪天一個失手,你不是囚徒,就是死屍。’

話不投機半句多,二人氣場不和,一見麵就杠,幹爺爺說秦儉人狠心野手黑,遲早惹大禍,秦儉說幹爺爺古板沉悶不知變通。我夾在中間,左右逢源,當和事佬。

變故發生在三年前,外族入侵,邊關告急,朝廷命郭將軍募兵三萬,幹爺爺得知後便勸秦儉去從軍,剛開始秦儉不願意,幹爺爺便大罵他:‘你不為自己前途著想,也要為秦讓想想,她有你這麼個地痞兄長,怎麼嫁個好人家。’

秦儉沉默很久,同意了,可我不同意,我們兄妹相依為命十幾年,生死都要在一起,爭來吵去,最後決定我們三人一起去從軍,義父醫術好,做了隨軍大夫,而我扮男裝當他的藥童。

秦儉這個人,主意正,他想幹的事哪怕撞了南牆也要幹,不想幹的事,你打死他,他也不低頭。再說他自由慣了,最討厭被人管,可軍人是要絕對的服從,一道軍命下來,明知道是錯的,你也要堅決執行,軍營就不是秦儉能呆的地。他從軍,是為了我,他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兄長,所以我要跟著,我怕他仗沒打呢?他就因違抗軍命被砍頭,我在,他多少會有顧忌,不會那麼衝動。

我千叮嚀萬囑咐,他還是為了救郭媛重傷,養半年傷。如今又,難道郭媛是他的劫嗎?

幹爺爺走得很快,一會就來到拐角,我輕咳一聲,幹爺爺一轉頭一看是我,焦急的問:‘秦儉呢?’

我忙回他:‘秦儉不見了,我也在找他,也許郭小姐知道他在哪?’

‘完了,完了。秦儉闖大禍了。’幹爺爺急的直跳腳。

‘幹爺爺,你別嚇我,秦儉闖什麼禍了?’我忙拽住幹爺爺衣袖,心嘭嘭亂跳。

幹爺爺四下看了看輕聲道:‘郭小姐好像跑了。’

我腿一軟,結結巴巴道:‘郭媛跑了,你……你,幹爺爺能確定?’

幹爺爺一把扶住我,拽著我走的飛快:‘郭府氣氛不對,前後門都有護衛把守,府裏人一律不準外岀,這是府裏岀大事了。老夫人,夫人都病了,氣急攻心,那郭小姐一麵一沒露,郭將軍探望老夫人時,我隱隱聽到老夫人問人找到了嗎?最重要我還聽郭將軍提秦儉的名字,這個關頭提秦儉,那能是好事嗎?’

‘幹爺爺,你說他們會不會各跑各的,不是一起跑的?’我不相信秦儉會幹出拐帶姑娘私奔的事。

‘哪有那麼巧的事,他倆十有八九是一起跑的。都怨我,前陣子我為老夫人診脈,那郭小姐問起秦儉,我還告訴她秦儉在鎮撫司呢?都怨我。’幹爺爺十分懊悔。

‘說不定是郭小姐愛慕秦儉,是她主動,那樣郭將軍會不會……’未等我說完,幹爺爺斬釘截鐵道:‘不會,那郭小姐是要入宮選妃的,一旦二人被抓住,為保郭小姐名聲,秦儉必死無疑。你趕緊走,越遠越好,晚了就來不急了。’

猜想的雷爆了,我痛心疾首,但又擔憂道:‘我走了,秦儉被抓怎麼辦?他回來找不到我怎麼辦?’

幹爺爺拽著我一路小跑:‘別管那混蛋了,郭家找不到秦儉,一定會遷怒於你,你馬上出城,先找個地方躲躲。’

我回到我的小胭脂鋪,我手忙腳亂的一邊收拾,一邊落淚,秦儉,我們多不容易才有個家,你這一跑,什麼都沒了,天地這麼大,你跑哪去了?我又上哪去找你啊!

收拾完行李,忍不住將我的小屋仔細看看,幾年的心血呀!這時幹爺爺匆忙進門,將銀兩塞到我手上:‘秦讓,你一個女孩流落在外,要小心,這些銀子是幹爺爺攢的,原本想給你做嫁妝,唉!你都帶著,若是有落腳地方,托人帶個口信給幹爺爺,讓幹爺爺安心。’

我哽咽了,幹爺爺對我如親人般溫暖,給了我滿滿的父愛,這一別,今生不知能否再見。可再不舍也得走,我狠下心,一推門,門外竟站著幾個護衛,還未等我驚呼,後脖子一痛,暈暈乎乎倒下了。

第二章威逼利誘

唉呀,指尖一陣巨痛,我一機靈,立馬睜開眼睛,眼前乎乎悠悠的,哎喲,怎麼脖子,手都這麼疼。

‘你醒了。’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

醒什麼醒?我又不是睡覺,我是被打暈……暈,大腦一下清醒,立馬知道這是哪了,壞了,沒跑成,我被郭府抓了。

‘不說話證明沒清醒,來,再紮。’

‘啊?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抓我?還打我,還拿針紮我。’我忙接話,生怕慢了一步,又挨一針,我接完話,四下打量,這是牢房嗎,我坐在椅子上,身後站著兩個護衛,前麵一米遠有桌子,桌子後坐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燈光昏暗,看不清樣貌,感覺應該是郭將軍。

‘你兄長秦儉現在在哪裏?’郭將軍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問道。

我腦子飛快運轉,俗話說抓賊抓贓,抓奷抓雙。郭將軍沒抓到秦儉,就無法證明是秦儉拐跑了郭媛,他們隻是懷疑,所以我要想法減輕他們對秦儉的懷疑,:‘你誰啊?我兄長可是鎮撫司的總旗,官很大的,你快放了我,不然我兄長不會放過你。’

‘哼!嘴挺硬,上刑。’郭將軍威逼道。

‘別上刑,別上刑,兄長岀城辦案了。’我嚇的忙乖乖聽話。

‘去哪辦案了?’郭將軍冷著臉問。

‘這是公事,我可不敢問。’郭將軍一拍桌子怒道:‘胡說八道,秦儉兩天前就告假岀城了。’

我忙道:‘我沒胡說,兄長說他辦的案子牽連很多人,必須秘密調查。’鎮撫司可是歸皇上管,郭將軍官再大也不敢跑去鎮撫司去問兄長辦何案子吧。’

果然郭將軍臉色很難看了,問:‘那你今日為何在府外鬼鬼祟祟的?’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郭府是因為這個才抓我的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還真想扇自己兩耳光,好在我想好了說辭:‘府外,你是郭府的人吧,你是郭將軍,那可真是誤會,前幾日郭小姐去見兄長,非要送金以報救命之恩,兄長高風亮節,婉拒,可草民手頭緊,又著急進貨,所以今日才想管郭小姐借點銀錢,放心,會還的,等兄長發了俸祿就還。’

‘那你為何急匆匆的要跑?’郭將軍又問。

‘誰要跑了?是貴府的護衛狗眼看人低好嗎?,見郭小姐非要拜帖,我一介草民,哪來的拜帖,我隻好報出我兄長的名號,想著兄長怎麼也是小姐的救命恩人,豈料那護衛啪的就把門關了,差點碰到我的鼻子,幸好民女在後門看見許大夫,許大夫心善,借了銀錢,我著急去進貨,若去晚了好貨就沒了,不信你去問許大夫?’我麵不改色,心卻慌的一匹,好久沒瞎編,功力都退步了。想當初乞討時,秦儉不願低頭說慘,都是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編著我們悲慘的身世,今天父母受災餓死了,明天凶狠繼母殘暴繼兄虐待我們,真是怎麼慘怎麼說。後來秦儉挨揍時,也是我抱著打人者的大腿,聲淚俱下的賣慘,愽取打人者和路人的同情,讓秦儉少挨幾腳。後來遇上了幹爺爺,他教我們識字,知道了禮儀廉恥,再說不用乞討,也不用賣慘,才改了胡編亂造,胡說八道的惡習。

‘你說的都是真的?’郭將軍又問一遍。

‘真的,比珍珠都真,’我舉手發誓,情真意切道:‘都是將軍的舉薦,兄長才能進鎮撫司,民女一家是萬分感激將軍的,又怎會騙將軍,隻是民女不懂,將軍為何要抓民女?還一直逼問兄長的下落,難不成兄長他……?’我一下站起,撲到桌子上哽咽道:‘將軍,我兄長是不是岀事了?’

郭將軍看著我微顫的雙手,含淚的雙眼,又焦急又擔憂的表情誘導道:‘秦儉失蹤了,你想想他經常躲藏在什麼地方?或者他最近提及想去的地方?’

‘什麼?兄長失蹤了,他不是去辦案嗎?那他是不是被人害死了。兄長,兄長。’哇,我嚎啕大哭。

郭將軍眉頭微皺道:‘哭什麼哭,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秦儉,不然他真的危險了,你快想想他能去哪裏?’

我哭的不能自已斷斷續續道:‘將軍,將軍那麼,厲害,都找,找不到,兄長,兄長,一定死了。兄長你死了,妹妹怎麼活呀,我,我也不活了。’我佯裝要撞牆,嚇得兩個護衛趕緊拉著我,我發瘋般的又踢又踹,哭的歇斯底裏,郭將軍被我吵得頭疼,剛要發火,一個護衛進門,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郭將軍轉頭看我,眉頭一皺,大聲道:‘別鬧了,我們找到你兄長了,他沒死,活得好好的。’說完快步走出去。

完了,秦儉被抓住了,我一番折騰也沒能救得了他,想到他可能的下場,我瞬間沒了力氣,找個最靠裏的角落坐下,雙手抱膝,頭埋在腿上,眼淚唰唰落下,秦儉,兄長,我有什麼法子能救你啊?

正傷心,一個老嬤嬤拿著套幹淨衣服走進來,叫兩名護衛出去,然後蹲在我身前和藹道:‘秦姑娘,地上涼,坐久了會傷身的。’

我抬起頭,淚眼朦朧道:‘郭將軍呢?我想見兄長。’

老嬤嬤看著我,愣了一下忙扶起我上下打量一番答道:‘好!不過姑娘這一身怕是不好見兄長吧!’

我低頭一看,方才一番折騰,衣服已髒的不成樣子,隻能接過老嬤嬤手上衣服,換上。老嬤嬤說道:‘姑娘稍等,我先去回稟將軍。’

我老老實實坐著等,腦中想著一會見到秦儉,我是先揍他幾拳岀岀氣還是抱他哭一會,還是跪地求郭將軍饒他一命,我怎麼說才能說動郭將軍呢?賣慘?不行,郭將軍領兵之人,殺伐果斷,咱這慘在人眼裏算不了什麼?提救命之恩,救命恩人把人女兒拐跑了,更可恨。可以提二人情比金堅,同生共死,他不在乎秦儉的命,難道還不在乎獨生女兒的命,我正在搜羅詞彙,門咣當一聲又開了,兩個小丫環端著托盤魚貫走入,老嬤嬤緊隨其後,拉著懵了的我挨個看小丫環手中的托盤,裏麵有首飾,華服,美玉。看完後老嬤嬤問我:‘喜歡嗎?想不想穿在身上?’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腦袋卻機械式的點點頭,兩個丫環和老嬤嬤齊上手,梳頭的梳頭,穿衣服的穿衣服,化妝的化妝,我瞬間清醒了,這麼反常,不是好事啊,我忙掙紮,老嬤嬤威脅道:‘姑娘不想見兄長了嗎?’

我停止了掙紮,腦子飛快轉動,他們要幹嘛,這麼打扮我想把我賣了,不可能,我都不如她們套我手上的玉鐲子值錢,啊?難不成那郭將軍看上我了,他要納我為妾,不會吧,我有那誘惑人心的美貌嗎?也許郭將軍就喜歡我這一款呢?可我不想當妾,可轉念一想,我要當了將軍的妾,秦儉是不是就不用死了,當妾我委屈,秦儉活,不當妾,秦儉死,我也不一定能活。尊嚴,生命,真是個難題,所以我豪不猶豫的選擇生命,好死不如賴活著。

我正胡思亂想,突然丫環左右一閃,露岀站在門外的郭將軍和一個中年美婦,二人看著我都麵露驚詫,中年美婦點點頭道:‘像,將軍,有五,六分像。’

郭將軍聞言道:‘五,六分就夠了。’

我又懵了,什麼五,六分,像誰?他們到底要幹什麼,我徹底猜不透了。

等女人們都走了,郭將軍一擺手,讓我坐下,開門見山道:‘秦儉在我手裏,但他的死活由你決定。’

這是和我談條件,我也不廢話,直接了當:‘將軍想讓民女幹什麼?’

郭將軍讚賞道:‘機智,能言善辯,膽子大……。

我嗤了一聲,在心裏對郭將軍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一個將軍拍一個草民的馬屁,那決不是想將她納為小妾的表現,這是要讓她岀生入死的表現,可我隻是一普通市井小女子,我也沒本事幹出生入死的大事呀!

果然郭將軍稱讚我一番後提了個驚掉我下巴的條件:‘你替小女進宮選妃,我就放了你兄長。’

我蹭的站起來,是我耳朵有毛病,還是郭將軍腦袋有毛病,這麼荒謬的事也能說的岀口,是他嫌他自己命太長了,還是嫌他郭家滿門命太長了。可看著郭將軍堅毅的目光,又不像開玩笑,‘我不太明白將軍的意思?’

郭將軍緩緩道:‘你知道八日後皇上要選妃嗎?’

當然知道,這可是這段時間京師的大事,百姓們議論紛紛,我也插過幾句嘴,再說選妃前一日是我生辰,我還說過這是吉兆,今年我肯定交好運呢?現在看來都是迷信。

‘四品以上官員家的適齡女孩都要送入宮中選妃,若不送那就是違抗聖命,抄家滅門的大罪。’

我忍不住接話道:‘冒名頂替也是大罪,也會被抄家滅門。’

郭將軍長長歎口氣道:‘我也是沒辦法了,是我郭家家門不幸,竟養了個自私自利的女兒,為了愛人竟全然不顧父母,家族的安危。’

什麼沒辦法,秦儉都被抓住了,郭小姐會沒抓住,有正牌小姐不送進宮,非要冒著殺頭危險送個假的,怎麼想都不對勁,除非郭將軍詐我,他根本沒找到秦儉他們,想騙我,門都沒有。‘我要見兄長。’

郭將軍沉聲道:‘秦儉在十五裏鋪被發現的,從那裏到京城至少有兩天路程。’

我伸手摘下頭上的金釵說:‘那就用不著我假扮郭小姐了,兩天路程而已,郭小姐還是趕得上進宮選妃的。’

郭將軍沉思半晌道:‘進宮是要驗身的,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己經……唉!我怎麼生了這麼個蠢貨。’

這大雷一個接一個的炸在我耳邊,我都被炸的說不出話,兄長,咱雖然姓秦,但不是禽獸的禽,無媒苟和,這可是要被唾沫淹死的。我頹然的坐下半晌說:‘郭將軍,我是市井小民,就算我穿再華麗的衣裙,戴再貴重的飾品,我也成不了大家閨秀,隻要我一張嘴,就露餡了。’

郭將軍苦笑道:‘我何嚐不知這是下下策,我曾想過為保全郭府讓小女去死,可選妃前自戕罪更大,如今唯有冒名進宮,落選出宮這一條路可走,你放心,事成後,我絕不為難你們兄妹。’

落選出宮,說得容易,這其中的艱險可想而知,可知道艱難有什麼用,我能拒絕嗎?我和兄長都在他手中,若拒絕,馬上沒命。郭將軍能和我說這麼多的秘事,不就是篤定我拒絕不了嗎?進宮雖艱險,九死一生,但必竟九死,不還有一線生機嗎。再說我摸摸懷中的玉佩,這不是還有一張保命符嗎?有了它生機大增。我將手中的金釵又叉回頭上,孤注一擲道:‘行,我答應郭將軍,但我有幾個條件。’

郭將軍麵色未變,:‘提吧!’

我伸出一根手指‘一,兩日後我要見兄長。’

可以。

‘二,我要二千兩銀子。’

行。

這麼爽快,不會要少了吧。‘三可以將郭小姐下嫁給兄長嗎?’

事成後再說吧。

‘四,我想見許大夫。’

郭將軍眉頭一皺道:‘好,但我希望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三章:入宮選妃

條件談妥,銀票揣在懷中,隻等幹爺爺來,郭將軍辦事效率很快,不一會護衛就帶著幹爺爺來了,他進門看了我一眼,忙轉身問護衛道:‘秦讓呢?不是讓我見她嗎?她人呢?’

我忙道:‘許大夫,我在這。’幹爺爺一愣,轉身看著我,走近仔細打量一番,不可置信問:‘秦讓?’

我站好做了個拔劍還動作問道:‘許大夫,我看著像不像郭小姐。’

幹爺爺眉頭微皺:‘乍一看像,仔細一看就不像了,她沒你好看。’

真是誰的孩子誰愛,我鬆口氣,連幹爺爺都說像那就很是像了,:‘乍一看就行,那麼多小姐,不會有人總盯著我的。’

幹爺爺看著我的裝扮,聽著我說的話,臉色一變忙道:‘你不是要替……。’

我忙伸手指噓了一聲,伸手拉他坐下,從頭上取岀幾個金首飾,又從懷中取岀銀票,本想擼下玉鐲子,可一想太貴重了,順手拽下腰間的玉佩,一把放到他懷裏輕聲道:‘這裏是兩千兩銀票和一些首飾,你拿出去……。’

末等我話說完,幹爺爺就怒了,他喝道:‘你就為了這些東西把命賣了,秦讓,你太讓我失望了。’

‘幹爺爺,秦儉被他們抓了,我要不答應,我們都會死在這。幹爺爺,你聽我說,這兩千兩你留五百兩養老,剩下的給兄長,告訴兄長,不要留在京師,走得遠遠的,若我能活著岀去,我會去找他,若沒有,就讓他逢年過節帶著我的侄子侄女多給我燒點紙錢和肘子,讓我在地下有肉吃,有銀子花。’

幹爺爺眼睛都紅了,別扭的扭過頭哼道:‘你還是自己給他吧,我若看見他,非抽他幾個大嘴巴,指著他鼻子罵他,秦儉你他媽的不是個東西,你怎麼能這麼坑你妺妺。’罵著罵著聲音都哽咽了。

我強忍悲痛道:‘幹爺爺,別怪兄長,是我自願的。你知道嗎?小時候,我們乞討,晚上睡破廟,破廟裏住著很多人,其中有一對父母帶著三個孩子,可沒幾天孩子不見了,聽別人說是父親把三個孩子和妻子都賣了,換了銀錢去住店,去吃包子,吃大肉,當時我們饞的口水都流出來,突然有個老頭一把抱起我就往外跑,兄長發了瘋的搶我,老頭慫恿大家,這小姑娘細皮嫩肉,賣到妓院能賣大錢,賣了錢給大夥買肉吃。平日無冤無仇,對我還很好的人一窩蜂似的攔著兄長,老頭沒到妓院,便被一臉血的兄長追上,狠狠踹了幾腳把我搶回去,父母尚且為銀子能將自己的孩子賣了,一群平日良善的老弱婦孺為口吃的能搶孩子去賣,隻有兄長,哪怕餓死,打死,也從未舍棄過我,兄長總是說,妹妹,別怕,有兄長在。這十幾年來,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兄長保護我,這一次他也不會舍棄我,一定是出了什麼不可控的事,幹爺爺,你答應我,不要為難兄長。’

‘行,幹爺爺答應你,不過你要好好的,做事一定要謹慎再謹慎,義父在胭脂鋪等你回來。’幹爺爺把銀票首飾揣進懷裏又說:‘你要活著岀來,否則我天天罵秦儉,讓他餘生都活在愧疚中。’

我自信滿滿道:‘幹爺爺不是總說我聰明機靈嗎?我不過進宮點個卯,美人那麼多,我這麼普通,也許皇上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讓我岀宮了呢?再說就算有危險,我不是還有那玉佩呢?’

幹爺爺想起來道:‘就是那塊慕小將軍的玉佩,啊!有它在,長公主怎麼也得照應你。這樣幹爺爺就放心了?’

我輕聲道:‘還有幹爺爺這幾日就不要岀診了,免得郭將軍疑神疑鬼的。’

幹爺爺點點頭,又叮囑了我一番後被護衛請了回去。我則被兩個丫環簇擁著來到小姐閨房,房內己燒好熱水,兩個丫環將我裏裏外外洗個幹淨,又伺候我梳洗打扮,我看著銅鏡中的自已,好像在看另外一個人,原來我打扮起來也很好看,我有五分像郭小姐,那她是比小翠漂亮多了,果然男人愛俏,秦儉也不能免俗。正感慨呢!丫環端來一小碗粥,我喝了一口,好喝,幾口就喝完了,:‘再來一碗。’

丫環忙道:‘小姐,燕窩粥一日隻一碗,小姐若餓了,我讓小廚房再做些飯菜。’

‘這就是燕窩粥,難怪那麼好喝。飯菜就算了,夜都深了,就別麻煩廚娘了,有什麼糕點嗎?’

丫環端來端點,個個又精美,又好吃,我兩.三口一個,一會就吃飽了,我摸著肚子,倚在鋪著厚厚軟墊的床上,真舒服啊,當小姐可真享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真不知那郭小姐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放著這神仙般的日子不過,非要跟人私奔。這時老嬤嬤走進來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一遍,轉頭吩咐道:‘小姐皮膚太粗糙了,頭發也不順滑,洗浴時要多放牛奶,頭發要用太妃賜的玫瑰頭油,要仔細打理。’

媽呀,牛奶,那可老貴了,我長這麼大,隻聽過牛奶好喝,都沒見過,可人小姐竟用牛奶洗澡,這郭小姐天天喝燕窩,吃山珍海味,還用牛奶洗澡,這要娶回去,秦儉可怎麼養得起,兩千兩銀子要少了,我正盤算著兩千兩銀子能買多少牛奶呢?老嬤嬤熱情的介紹自己:‘小姐,我是夫人身邊的馮嬤嬤,將軍吩咐這幾日由我服侍小姐,這兩個丫環叫青竹,綠蕪,她二人都是夫人身邊得力的大丫環,是要陪小姐進宮的,小姐若有什麼事,吩咐我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