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柏叔依舊用威嚴的預期警示,“今兒個都看見了,咱慶春堂來了倆小姑娘,是我從那老鴇手底下救來的,幹幹淨淨的孩兒。來咱們科班不為別的,討口飯吃,還得報恩——凡是有因果,受恩就該知恩圖報。”他環視四周,“你們這些小子,不許討嫌,有你們一口飯吃,就有她們一碗湯喝,可都給我記住了!”
下麵一陣嘀咕,“往常便吃不飽,偏偏又多了兩個…”
“屁話!”柏叔啐了口唾沫,“要論起來,人家倆人可比你們嬌貴百倍!都給我聽清楚了——唱戲學戲,就得受罪;要成角兒,更得受罪。瞧瞧那些給人請去唱堂會的,哪個不是白天夜裏時時受苦的?就是你們的師兄,從小到大也沒少挨我的打!”
陳敬柏又訓了幾句,便叫小子們吃晚飯,自己從籠屜拿了最大一個饃饃,盛半碗米湯,伺候老師傅去了。
眾人立馬一窩蜂擠進了柴房。水月給每人舀米湯——當然是稀薄到看不見米的那種,或許“洗米水”更為貼切。鏡花則是給一人掰一半饃饃分著吃。就這時,有幾人起了爭執。
“你別搶我的饃!你自己有!”
“你的為何要大些?”
“那你可要問那小姑娘去!”
“憑啥人人都該一樣的,卻偏偏虧著我?”
“吵什麼!”
一聲喝斥,倆小子立馬住了嘴,大家把目光紛紛聚集在剛踏進門的那人身上。
一雙丹鳳吊眼,挺立的鼻梁,殷紅的薄唇,眼周瞄著黑油彩,似蝶翼翩然上眉梢。
“大師哥,”眾人一點點蹭過來。
他看起來比其他小子稍年長些,但算起來也不過十四五歲,卻不怒自威,有著一副比實際年齡成熟許多的姿態。小子們時常暗地裏說他是“半個柏師傅”。
“怎麼著?”他走上前,將剛剛爭執的兩人逼退到牆邊,“趁師傅不得空,便沒規矩了麼?”
兩個小子低著頭不敢出聲,一身冷汗。
“去!練完功之後,你倆在前院再罰半個時辰的踢腿!“
”是……“帶著心虛與懼怕,他們退到了一邊。
這個目光淩厲的少年掃視四周,所有人都緊張地不敢與他對視,生怕自己被揪出什麼錯處。
他目光落在灶邊站著的兩個女娃身上,眼裏滿是不解。
“……女的?“
他眉頭緊皺,丹鳳眼更狹長了些,在黑色油彩的襯托之下像一道深沉豐腴的墨跡。水月有些不知所措,鏡花也被這柴房裏的低氣壓還有這人臉上又黑又白的妝唬了一跳,躲在水月身後。
”師哥,咱們該去見過師傅了。“
這時,水月才注意到大師哥身後還跟了一個少年。他與他師哥妝容相仿,穿一襲黑色戲衣,但一雙杏眼波瀾不驚,言語間展現的氣場也截然不同。如果說不怒自威的師哥是一把寒光懾人的冷劍,那麼他則是一把溫潤細膩的玉簫。
聞聲,大師哥才大步流星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