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七點鍾的太陽還不太毒辣,可鋼廠職工大院裏已人聲嘈雜。
廚房裏熱水翻滾,董初七將淘洗幹淨的大米下入鐵鍋,清澈的水漸漸被暈染成了乳白色。
她緩緩攪拌著鍋底,不一會兒就米香四溢。
“董初七,飯呢?還沒弄好啊,我出門要來不及了!”這個欠揍的聲音是這具身體的二哥董自成發出來的,他邊穿著衣服邊走進廚房。
那一臉的責備與焦急,仿佛董初七做了件十惡不赦的壞事。
董初七不鹹不淡地側頭斜視了他一眼,道:“這麼急,你是趕著去投胎嗎?”
“誒,你這話!”董自成自覺受到冒犯,氣衝衝地衝著客廳喊:“媽,你聽董初七這說的都是什麼話,我隻不過因為飯沒做好問了她一句,她就罵我是不是趕著去投胎,這是妹妹該對哥哥說的話嗎?”
那你也要先有個哥哥樣啊!
誰家哥哥對妹妹呼來喝去,跟對待保姆一樣?
“一天到晚告黑狀,小七才說不出這種話來,這飯你愛吃不吃,不吃快滾!”略顯粗糲的話音剛落,一個身著藏青色短袖和麻布褲的中年婦女就從臥房走了出來。
她跟這個時代的其他女性一樣,瘦弱精幹,紮著一個低馬尾,額前一片大光明。
“媽,你咋不信我?”董自成忙迎了上去,裝得一手可憐。
這位性子較為潑辣的中年婦女,就是他們的媽媽付秋蓉,她無視董自成犯賤,徑直走進廚房,從泡菜壇子裏抓出來幾根酸豇豆,衝洗後切成了粒狀。
董自成還想再說什麼,董初七一個眼刀子過去,他瞬間偃旗息鼓。
董初七知道,他這模樣可不是因為怕她,而是心虛。
事情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她,董初七,現代有誌青年,一畢業就創業,先是賣貼片美甲,賺了一波小錢,又瞄準勢頭進軍直播行業,把小小美甲工作室做大做強,直接成立連鎖美甲店,後又涉獵漢服+妝娘,開了兩個工作室,約拍做造型,接單接到手軟。
在她實現財富自由與時間自由的同時,也在旅途中被綁架了,兩個蒙著麵的綁匪找她要銀行卡密碼,她明明都給了,卻還是被對方一棒子敲死。
更炸裂的是,她一覺醒來就穿到了八零年代,跟她同名同姓的董初七身上。
這個董初七是家中老幺。
父母健在,上麵有一個大姐,兩個哥哥。
大姐叫董秋至,一年前已嫁為人妻,姐夫叫楊逍,是蹬人力車的,倆人感情不錯。
二哥叫董自成,也是蹬人力車的,平時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自從娶了媳婦兒後倒踏實了一些,他媳婦叫齊佳,長得不錯,是董家花了大價錢娶回來的,平日裏懶得不行,為人還有點刻薄。
三哥叫董民禮,家裏花大價錢讓他上了高中,可依然留級多年考不上大學,已放棄,這會兒是個在外遊蕩的無業遊民。
潑辣強勢的老媽付秋蓉,是個家庭主婦,小事兒上說一不二。
對了,家裏還有個嚴肅又不苟言笑,但在董初七眼裏沒什麼存在感的中年男人是老爸董建軍,他是家裏唯一端鐵飯碗的人,在國營鋼廠中是個四級工人,每個月工資45。
一大家子六口人擠在六十平米的筒子樓裏,在臥房放屁的味道都能傳到客廳。
話說回來,導致原主身死的罪魁禍首就是二哥董自成。
他偶然看到董初七藏的十五塊錢,便伸手向其討要,董初七不給,倆人就上演了一出追逐遊戲,結果在追逐推搡之間,董自成不小心把董初七推下了陰溝。
他壓根不在意妹妹摔沒摔壞,反而是跳下去搶錢,好在付秋蓉及時回來,發現小女兒暈死過去,腦袋後麵還血糊糊的,才倉惶之間將人送到了醫院。
可已經來不及了,董初七已經死了,現在的董初七來自21世紀。
醒過來後,她先是在醫院住了一周,緊接著又回到家休養了三個星期,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尋找回去的方法,無果後,隻好接受現實。
這段時間,董自成對她這個妹妹非但沒有愧疚感,說話還總是夾槍帶棒的。
仿佛原主摔到頭都是活該,原因就是不夠順從。
順從你媽!
對一個‘殺人犯’她能有什麼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