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厭睜開眼，麵前有一個巨大的培育箱，裏麵灌注著液體，四周牆壁密不可分。
又下本了啊……
江厭習慣性地提了下眼鏡，自己身著白大褂，像個科研人員，麵前的身份牌寫著他的名字，手臂上還有個手環。
培育箱很大，遠處深到已經一片黑色。
忽然，有個黑點漸漸靠近，外形輪廓像是個人類。“他”迅速遊動，長發漂浮在水裏，遮蓋住他的臉。他的手貼上玻璃，下擺是條巨長魚尾，在水裏甩動著。
江厭就這麼注視著麵前的人魚，人魚似乎也感受到了目光，輕搖了下頭，甩開額前的碎發，露出一張熟悉的臉龐……
這不是布耶斯嗎？？？
饒是江厭對突發情況再怎麼得輕車熟路，也還是沒繃住。
我們接受過嚴格的訓練，一般是不會笑的，除非忍不住。
布耶斯倒是一臉委屈，把臉貼在玻璃上，臉上的肉壓出一個小鼓包，然後用手指戳了戳玻璃，開口說道:
“咕嚕咕嚕咕嚕。”
江厭: ？
布耶斯見到江厭沒有反應，於是把頭轉過來，眼睛看著他，用手敲敲玻璃，繼續咕嚕著。
江厭歎了口氣，給布耶斯比手勢，示意他別費力氣說話了，自己聽不見。
但是顯然，布耶斯並沒有那個能理解的智商，隻能歪著腦袋，眨巴著眼睛，看著很無辜。
江厭索性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這下布耶斯看懂了。雖然並不明白自家心上人的意思，但還是要乖乖聽話。
所以布耶斯啃啃尾巴，抱著尾巴開始自由落體、360度轉圈。
江厭一臉無奈，唉，蠢蛇。
“你在這啊。”
一道聲音突兀地打破了這和諧的場景。
江厭回頭，又看到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那種違和感，倒對他引起一些不適。
非厭生也是一樣的裝束，白大褂白手套。他似乎是第一次用這樣的樣子示人——和江厭並不是完全相同，他的麵部線條更硬朗，看上去更加成熟穩重，而且有種危險感。
可偏偏他又是笑著的，說起話來總有種奇異的親和力。
“你又下本了，我以為你會去用你那個獲得的新道具。”
非厭生依舊是笑著溫和地說。
“你知道的……”江厭隻是簡單開了個話頭，而後沒有再說。
江厭沒空和非厭生玩什麼猜忌的戲碼。況且江厭也不是傻子，一切已經鋪好路，非厭生的棋盤至少也看清了一半。
非厭生，某種意義上也是“江厭”，但很不同。初步猜測就是……他屬於未來某個時刻的江厭，而且發生了什麼事，讓他改變了看法。
非厭生的身份並不簡單。
如果按照江小厭所說的，還有主神所期望的，那就是造神了。可能在非厭生的時空，他已經是一位“神”了。
而他為何來這裏……或許是為了改變結局。照目前來看，他被主神所壓製，在這個時空，他還不具備“神”的全部實力。
但已經有很強大的能力了……
“嗯……你怎麼會覺得我知道呢？”
非厭生笑了，右手摸索著左手，溫柔地撫摸著布塊。
“我所經曆的，你都經曆過？”
江厭單刀直入地提問。
非厭生收回手，哎呀了幾聲，說道:
“幹嘛要考慮這些呢？既然我們是一個人，那我怎麼可能害我自己？”
非厭生收斂了笑容，結束了這段對話。
“好了，老老實實過本吧。身為你的上司，我來通知你參加會議，江研究員，不要對外種生物耗費太多時間……”
說完還瞥了眼布耶斯，布耶斯眯起眼，似乎感覺到了一層鄙視。
好在江厭並不是一個感性的人，所以隻是回頭看了眼，便和非厭生一起離開了。
畢竟扮演好角色，是每一位任務者的天職。
而孤零零的布耶斯，隻能幽怨地在培育箱底部拔海草……
——————————————
“你們來的有點慢。”
會議室已經坐滿了人。一張長桌，旁邊放六張椅子，分別是——
吉亞修斯、黑月、白月，還有樂琪……
剩下的兩個位置當然是屬於江厭和非厭生的。
不過……怪異的是，江厭隊伍裏的任何人都沒有在場。
吉亞修斯翹著腿，甩著小刀，而黑月和白月都很安靜。
江厭陡然間生出種異樣感……總覺得有些變化了，變得違和，和記憶有些出入。
於是他看向非厭生。非厭生卻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江厭沒說話，收回了目光，然後坐下。
吉亞修斯雙手一攤，開擺地問:
“樂琪也在啊？”
樂琪突然被叫到，隻是給了個眼神，淡淡地說:
“就我一個人。”
言下之意就是單飛來的，並不屬於隊伍。
吉亞修斯於是又把身子正了回來。大小姐的隊不在就好，他不想又遇到那個傻逼悶騷程序員！
他繼續又轉頭看了看，笑著問江厭:
“父主您呢？隊友沒來嗎？”
江厭搖了搖頭。
奇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隊友不在，好像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才醒來一樣。
但他的確是一個人下本的。
至於隊友——他忘記他們為什麼不來了。
非厭生笑笑說:
“敘舊的環節就免了，我們該開始聽任務了。”
其他人默認了。江厭突然就意識到什麼，拾起了什麼記憶碎片——
大家似乎對非厭生不感到突兀。
非厭生湊過來，對著江厭的耳朵說悄悄話:
“你看得出來啊……其實他們沒有關於我的記憶，隻是設定上接受了我的存在……不過是種尷尬的存在。”
江厭皺眉，非厭生無奈地歎口氣，示意他親自去問一問。
江厭也沒客氣，問了旁邊的樂琪。
“你說他？他就是未來成神後的你，不過我感覺他跟你並不相似，他也和你，或者和大小姐沒有直接關係。”
樂琪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感覺無傷大雅。
江厭:……
他沒想到非厭生直接自報家門。而且大家真的都欣然接受了。
似乎大家並不重要，也沒有把江厭和非厭生劃上一個等號。對於他們而言，現在的江厭才是他們所認識的江厭，至於非厭生，隻能算是個獨立個體，和他們沒有半毛錢關係。
比如被挑釁的布耶斯，正惱得想出去扇所有人一個大逼鬥！哦，當然，江厭除外。
江厭:……
在等待期間，六個人都沒開口，氣氛一下子就很冷淡，像是南極鑿不開的冰錐。
於是吉亞修斯適時開口問道:
“那個……大家怎麼下本了？”
“賺錢。”
“還債。”
黑月和白月開口道，兩兄弟對視一眼，留下兩條清淚。
還不是怪那個賭盤！一夜之間破產重回打工人，這麼大的怨氣，換誰誰甘心！
所以大家不是變了，是窮了。
江厭:……
樂琪身為勤勤懇懇打工人，倒是已經司空見慣。
非厭生和江厭相視一眼，非厭生笑著開口:
“我嘛～當然是為了你。”
“滾。”
“……”
非厭生的深情海王愛意剛說出口就被江厭碾碎在腳底，江厭遏製了所有非厭生的發癲。
非厭生隻能打了個哈哈，沒辦法，“自己”不吃自己那一套，一點都勾引不到。
係統總算看不下去了，懶洋洋開了工，開始工作:
“歡迎——”
“講重點。”非厭生打斷道。
“哦……”係統委屈地回答，“研究員一組，實驗品一組，研究員要完成研究，實驗品要逃走。”
常規的兩陣營呐……
吉亞修斯趕緊把翹在桌麵上的腿收回：“那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是一個隊伍的咯？”
黑月點頭：“可以這麼說。”
樂琪和白月顯得特別安靜，吉亞修斯向左看看，又向右瞟瞟。
他媽的，這種氛圍！怎麼友好做隊友啊？！
吉亞修斯管不了那麼多，至少讓他知道有多少人下本吧！
“大家的隊友來了嗎？”吉亞修斯開問。
樂琪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江厭看了眼吉亞修斯，雖然是隊友，但他也不想分享情報。他的確看到了布耶斯，但他並不想供出去。
本著友好刷本的態度，江厭隻是說了句：“我就一個人。”
吉亞修斯若有所思地“喔”了一聲，然後疑惑地看向江厭。
在他的認知裏，江厭的隊友應該挺粘隊長的，而且他們隊伍氛圍也很好。
非厭生笑了笑，眯著眼睛看江厭。
分享這點情報，是想讓敵人放鬆警惕呢，還是……想從我這裏套話呢？
江厭閉上了眼睛，縱然這樣，非厭生依舊撐著頭盯著他。
他最為熟悉不過了，這個細節怪，是會看微表情的。
突然，廣播開始突兀地響起，不僅如此，詭異的電子音中摻雜著一絲悲愴，就像是婦女的哭喪……
吉亞修斯嚇得一身雞皮疙瘩。
別整這出死動靜行嗎！這比夜晚一群蝙蝠超聲波嚎叫還滲人！他吸血鬼不要睡覺的嗎！
“歡迎來到B–2號研究所……你們都是出色的研究員……在01號倉，我們捕捉到了一條巨型人魚！這是對海洋生物的重大發現……”
廣播突然興奮起來：“在海洋重度汙染的情況下，終於異變出了一條人魚！我們對他進行了特種研究，嚐試著解析他身體裏的抗體，這樣，我們就能通過克隆培育，創造出更多人造海洋生物！！”
布耶斯還在培養皿中轉圈，突然，缸中被投入很多碎魚塊，布耶斯湊過去看——魚的眼睛突出，像是骷髏屍體被安裝著一個乒乓球，空洞的眼神泛白，非常詭異。
“沒辦法，異變太嚴重，這些被打撈的魚已經算好的了，快吃吧。”
布耶斯：？？？你要毒害我！
布耶斯拒食，旁邊的科研人員NPC也沒在意。這條人魚是很珍貴，他們也有辦法讓它不死，但並不是把它供起來，這可是研究品，又不是大爺，愛吃不吃。
“不吃就算了，等下做研究疼死你。”
NPC拉下電閘，缸裏緩緩升起兩條巨型機械手臂。內壁上細小的針管從四麵八方侵入而來，紮進布耶斯的身體。
痛！
布耶斯扭曲著魚尾，可是無濟於事。他巨大的魚尾翻滾著，拍打在培養皿內壁之上，浩大的力氣把裏麵的液體攪得一團亂麻。
“白費力氣。”研究員嗤笑道。
布耶斯被紮的千瘡百孔，因為掙紮，魚鱗和皮肉直接被撕扯下，培養皿泛起陣陣血汙。
是麻醉劑……
布耶斯耷拉下沉重的眼皮，安靜地沉入底部，一動不動。
新來的研究員有些擔憂地問：“不會死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