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宿主大大,已經進入位麵了!”不厭開心地和麵前的男人說話,像是在尋求誇獎。
“嗯。”江厭不鹹不淡地回複它,並且擼了下它的狗頭。
身為高級係統,不厭擁有實體,至於為什麼是狗?嗯……可能是宿主的喜好罷了。
江厭習慣性地推了下他自己的金絲眼鏡,他的臉棱角分明,下顎線清晰,瘦削的臉上卻是一副溫和的表情。
江厭是典型的斯文敗類,不苟言笑,溫和的性格,還有雙看不清情緒的眼睛。
【宿主的身份:紀家高薪聘請的私人心理醫生,位麵時間:成為紀允私人醫生的第四年,距合同到期還有兩年,人物介紹:紀允,偏執型人格,喜怒無常,具有攻擊性……】
江厭皺著眉,還沒有看完資料,房間的門就被粗暴地打開。
麵前的人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突然闖入的行為,帶著一股狡黠的語氣問他:“江醫生,你怎麼在這呢?讓我好找。”
“紀允,敲門。”江厭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似乎並不關心這人的惡劣態度。
紀允煩躁的“嘖”了一聲,嘴上卻說著:“哦,好。”然後猛地拎起江厭的衣領,強迫他站起身來和他直視,對著他笑眯眯。
江厭二十五,一米八三,體型也是偏大的成人體型,卻被麵前這個比他小兩歲、隻比他高一點的大少爺單手拎了起來。
“……”江厭沉默了會,沒有回應紀允。
紀允很容易發狂,喜歡瘋狂鍛煉,更喜歡殺人。自打小時候就是,他曾經用一把圓規把所有欺負他的人全都刺爛皮膚、眼球都紮失明。
老師趕到的時候,他在講台上笑得惡劣,就像是一個惡魔一樣,然後收住笑容,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地朝老師說:“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紀允,深呼吸,控製情緒。”江厭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長期以來的治療就像是催眠,暗示性的話語讓紀允下意識去平複自己。
紀允在察覺到被江厭牽到鼻子後,無趣地鬆開手,江厭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江厭隻是悶哼一聲,從地上撿起自己的眼鏡,拍拍身上的灰。
紀允眯著眼睛盯著他,他太想殺了麵前這個人了,他父親就是派這個人來控製自己?怎麼說來著……所謂的,天才心理醫生?
江厭的確很可怕,潛移默化地影響了紀允,除非紀允屏蔽自己的所有感官,否則江厭就跟毒蛇一樣,無形地控製著他。
“紀允,你要是敢殺了他,你這個繼承人也別想當了,就當隻發狂的瘋狗吧!”他父親這麼告誡他道。
而且令紀允不滿的是,這位“醫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在他身上裝了什麼電擊器,他父親卻默許,不幹涉這人的任何行為。
哦,這個醫生也是個神經病。
想到這裏,紀允舌頭抵著上顎,眼珠轉了會,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說:“抱歉,江醫生,你知道,我控製不住。”
“嗯。”江厭擦拭著自己的鏡片。上麵沾了灰,真的很麻煩,他很討厭。
紀允識趣地微微欠身,像是一個貴族公子一樣對他行禮,然後就邁著步子離開了。
“不明所以。”江厭淡淡瞥了眼他的背影。“宿主不喜歡?”不厭突然冒出來,在隻有江厭看得到的地方漂浮。
“我想罵他傻逼。”江厭慢條斯理地帶上眼鏡,情緒毫無波瀾。
不厭看熱鬧地說:“看來他惹怒了宿主誒,不過沒關係,您的權限是自由的!”
這片係統中的使用者,隻需要穿越位麵體驗不同劇情,創造出色故事就行,許多都沒有硬性任務要求,非常自由。
當然,這裏的使用者和係統都是精挑細選的高級人士,無可置疑。
江厭走出門,他在紀家主宅是自由的,住在這裏,擁有諸多特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紀家少爺呢。
江厭看著走廊裏的全家福,突然頓住腳步問:“紀家就一個少爺?”江厭冷不丁地問不厭,不厭立馬回答:“當然不!還有一個在雜物間的私生子,紀念。”
“不受寵?那好訓,”江厭來了興致,“在哪?定個位。”不厭迅速給江厭發了位置,江厭順著坐標進入了雜物間。
打開門,迎麵而來的全是灰塵……
江厭擰眉,他不想進去了。
“紀家保姆打掃真不認真。”江厭批評道。“不是的宿主,這個房間一般人不允許進去。”不厭答複。
江厭看到箱子後麵有雙陰鬱的眼睛。江厭的身高對他來說太高了,像是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對方。
那雙眼睛有著一絲殺氣。
好凶的小狗,這是江厭的評價。
江厭和那雙眼睛對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於是那雙眼睛又暗暗地沒入黑暗,那個小小的身軀又蜷縮起來。
突然感覺一個人影籠罩了他,紀念緩緩抬起頭,隻見江厭穿著防塵服,帶著手套,把他從一堆箱子裏掏了出來。
紀念:……
江厭倒是有些驚訝,紀念並沒有反抗,隻是全程保持著蜷縮的姿勢,哪怕被抱起來,也是把自己塞成一團。
江厭看著麵前這個渾身是灰的人,實在忍無可忍,又整團抱起他,打算帶他去洗澡。
路上遇到仆人,仆人卻是一臉平靜的樣子,先是恭敬地向江厭鞠躬說:“江先生,您好。”然後瞥了眼他懷裏的那團生物,說了句:“洗東西可以直接扔水池裏。”
江厭:……?
紀念抬起頭,陰森地盯著那個仆人,那個仆人卻自顧自去幹活了,紀念於是收回目光,還是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看來是真的不受寵。
江厭想了想,不能弄髒自己的浴缸,所以他打算跑到另一層的淋浴間。
啊,當然還有一個原因,仆人和他說過:“紀允大少爺上次發瘋,把他那層的浴缸幹碎了,現在正在維修。趕過去的時候,大少爺坐在浴缸裏,抬著手臂看傷口滲血呢……”
江厭放好水,把紀念丟進浴缸,順便把衣服也丟進浴缸一起洗。
紀念穿著破舊的衣服,渾身濕透,還是一動不動。
“洗澡。”江厭對他說。
紀念盯著一個地方,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江厭就重複著:“洗澡。”每隔兩分鍾來一句,並且情緒都沒有任何變化。
終於,一個小時後,紀念睫毛微動,抬起頭看向江厭。
江厭眼神聚焦在紀念的眼睛裏,說:“洗澡。”紀念想要拒絕,江厭卻追隨著他的眼睛,盯得他很難受。
像是蠱惑一般,紀念放開環住自己雙腿的手臂,僵硬地試圖脫下衣服。
然後機械地看向江厭,眼神似乎在問:你不離開嗎?
江厭用目光掃視了他全身,速度不緊不慢,紀念感覺靈魂都被審視了一般。
“脫,我就在這,看著你。”江厭說。
紀念眼神空洞,眼淚不知什麼時候從他一直睜著的眼眶滑落,他已經,連這點自尊都沒有了嗎?
於是紀念認命地開始清洗自己,他太久沒動了,所以洗得格外慢,因為麻木,他的四肢已經不怎麼協調。
等他洗完,抬眼看去,發現江厭的視線並不在他身上,他並不知道麵前的人在看什麼,隻是看到他瘦削的側臉。
江厭在發呆,他發呆一直都是這樣,安靜得如同一座詭美的雕塑。
“洗完了?”江厭的眼神似乎重新聚焦起來,但還是沒有落在紀念身上,他說:“穿衣服。”
紀念爬起來,擦幹自己,然後穿上衣服,靜靜等著麵前之人的下一步命令。
“順便把浴缸裏那件衣服洗了。”江厭看都不看他一眼。
紀念愣愣的,但是乖乖伸手,少年的手笨拙的搓洗著衣服。
江厭繼續發呆,然後和不厭嘮嗑:“成年了沒?”不厭:“下個月,下個月就成年了。”江厭勾了下嘴角,紀念一顫,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突然就笑了,他隻覺得這個人很危險。
不能殺人,他隻能隱忍。強大了以後,他想要什麼,都可以……
紀念閉上眼睛,擰幹了衣服。江厭看著他,很利落地給了下一步命令:“去晾,別從陽台掉下去了。”
紀念依舊是灰暗地去晾了衣服,江厭一直看著他,等紀念做完一切後,江厭轉身,“跟著我。”紀念很討厭被人使喚,但是,他還是不自主地聽從了。
紀念跟著江厭,在路上,紀念一度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不去奢望,而是一直呆在雜物間自生自滅比較好。
江厭帶他進入自己的那層樓,騰出一個小房間,有著靠牆的小床,還有著一些毛絨的填充物,整個房間被塞滿,紀念的眼睛似乎亮了。
麵前這個人知道他的習性。包括他喜歡睡在角落……喜歡擁擠的狹小空間……
“你認識我嗎?”江厭問他。
紀念搖頭,不知道,他隻是在灰暗的雜物間數日子罷了。
“我是紀家的心理醫生——”江厭說。紀念突然開口:“江先生,他們這麼稱呼您。”
江厭突然沉默,抬起眼睛掃了紀念一眼,然後盯著別的地方開始發呆。
紀念有些呆默。剛才的相處,總讓他覺得江厭身上有種溫和的感覺,所以他才敢說話,但現在,他感覺到麵前的人似乎有些——不滿?
空氣突然安靜,沒有任何人出聲,江厭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這讓紀念感覺全身被針紮一樣難受。
就在這時,江厭出聲了:“反正無趣,倒不如找點事做。”
紀念沒再敢說話。
江厭繼續道:“圈養,就像人之間的攀附關係一樣,你依靠我,維持自己單薄的靈魂。”
紀念嘴巴微張,但還是沒有說話。他不敢,他恐懼之前那種沉默的場麵。
江厭:“低級的靈魂沒有權利拒絕,也沒有力量反抗。還有,如果想變成高級的靈魂,就要從被唾棄開始。”
紀念睫毛微顫。江厭這話是,說給他聽的?江厭的確很有壓迫感,但是卻令人安心。
紀念點頭。江厭輕飄飄看了他一眼,轉了下手腕,感覺有些疲憊……
訓狗是件累活。
紀念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他在原地顯得有些局促。
江厭注意到:“現在有什麼問題可以問。”
紀念頓了會,似乎思考了很久,說:“先生……需要按摩……或是茶水嗎?”
紀念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江厭並不在意:“你看著辦,熟悉一切是你的首要任務。”
紀念沒有得到準確的命令,在原地掙紮了會,下定決心要去做點什麼。
“當然,如果做不好,我會很不滿意。”
聽到這話,紀念又是一僵,“但如果你什麼都不做,那更沒用,我會更不滿意。”
紀念感覺自己在被淩遲,這個怪物把命題拋給他自己,可是卻要求他做好答案——更何況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紀念快要被逼瘋了,他到底是為什麼被帶到這裏,被迫性做出抉擇,為什麼?!
紀念謀生出一種想要殺死所有人的想法。江厭突然冷著聲音質問他:“蜉蝣撼大樹?”就像是一盆冷水,澆滅他的幻想、他的希望。
他把他從黑暗中挖出來,又暴曬在陽光之下,他扼住他的喉嚨,不讓他返回黑暗的居所,他把他按在炙熱的世界中。
紀念低著頭,很久沒有動作。很久很久,他像是麻木的一條死魚,開始動起來,眼神沒有光,像是行屍走肉,像是剛被帶出來的那副樣子。
江厭卻沒有負罪感地坐在床上,拿起一本書,沉浸在書中。
金絲眼鏡下是他嚴謹的外表,外表下,是如同惡魔一般的靈魂。
紀念低著頭,安靜地幹活。
紀念很稱職,幹著自己分內的事,聽從江厭的命令。沒有命令的時候,他就自己找事幹,比如反複擦十幾遍地,跟個機器人一樣。
奇怪的是,江厭給他布置了各式各樣的任務,而且讓他學習知識。舉例的話,計算機、金融、微表情……
紀念不明白為什麼,隻是完成任務,完成得好,先生就會褒獎他。
紀念當然會犯錯,偶爾不小心會打碎什麼。紀念訕訕收回手,陶瓷把他的手指劃開口子,他的指尖滲血。
他感受到疼,但這好像更是一種怪異的感覺。江厭過來給他包紮,沒有任何表情,他並不知道這位先生有沒有生氣,即便江厭離他很近,他也沒有冒犯地看向江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