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射影(一)(1 / 2)

“都準備妥當了嗎?”

“那是自然。”已是子夜,一彎幽靜溪水旁仍有兩男子在密語。問者語氣緊張謹慎,答者神情矜持倨傲。

良久,兩人似已商量妥當,當中一身著褐色棉褸的中年漢子轉身欲走,他身後不遠處停駐著一輛黑色馬車。

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似仍有點不放心,切切地再叮囑兩句:“此次事關重大,萬不可出差錯啊。”

被問者是一四十餘歲道士,葛巾,單衣,草履,執一拂塵。精瘦的頗向仙風道骨靠攏,不過卻長一雙綠豆眼,嘴角留兩道八字胡,隱隱透出一股與之身份不符的市儈氣。聞言,麵有慍色:“貧道何時出過差錯?若你信不過貧道……”

前者忙擠出一絲笑容來:“哪會信不過道長,不過,”他沉呤,壓低了聲音:“茲事體大,若此次失手,別說你我,就連我家主人……”

“貧道明白的,就請你家主人放心吧。”聽他說的如此慎重,道士稍稍收斂了嗔意,但語氣裏仍透露著不耐煩。

“好。我告辭了。”不再多話,中年漢子抱拳:“十日後,東京見。”

目送他離去,那道士踱到溪邊,彎腰抓一把細沙,然後站起身,嘴邊泛起一絲殘酷的笑容。

細沙在他的手中搓揉,再自指縫緩緩瀉下,在清冷的月光下發出蒼白的光澤。

“失手?怎麼可能?”那道士笑得狂妄,抬頭望空。

寒空中一輪新月如鉤。

時逢北宋太祖開寶年間,廬州境內的一處郊外。

早春三月,草長鶯飛。

遠處匆匆走來一人,著一襲青色紗袍,腰間掛一紫金葫蘆,背負一劍。他步伐極為匆忙,簡直有些象小跑,邊走邊往後顧,樣子很是狼狽。

“還好,沒跟來。”他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酒葫蘆,愜意地呷一口美酒。欣賞著山路旁煙蘸柳條,燕語鶯啼。“總算把那小子甩掉了。”這是個相當英俊的年輕人,劍眉獅鼻,雙眸深邃,隻是嘴角總是無意掛著一絲略帶嘲諷的笑容,使他看上去顯得有些玩世不恭。他伸了個懶腰,準備在這無邊*裏小憩一會。

“三寶師父!”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年輕的三寶一躍而起,對著那個煞風景的家夥狂吼:“你你你你你,怎麼還跟著我?我告訴過你不要叫我師父!”

“三寶師父!”可憐兮兮的聲音來自一白衣少年。“你答應過要收我為徒的。”

三寶眯起眼,嘿嘿一笑:“我什麼時候說過?”

“十年前!”回答得斬釘截鐵。

三寶臉上透出些許尷尬,隨即義正言詞地告訴他:“十年前你尚是總角小兒,我看你與我尚有些機緣,現在嘛,你麵貌過於俊美,男生女相,是不適合行走江湖滴。”說完,他瞄了一眼眼前的白衣少年,哼,豈止是麵貌過於俊美,瞧他麵如冠玉唇紅齒白,,兩頰緋紅羨煞桃花,雙眸顧盼有若盈盈秋水,風姿尤勝無數佳人麗姝。卻偏偏是男兒身。若讓這少年一路跟隨,豈不是大大搶了他三寶的風采?不收不收,打死也不收他為徒。

“可是三寶師父,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少年苦著臉,著起急來。

“這不能怪我……”聞者訕訕:“你是,嗯,機緣沒到,機緣沒到。”有點詞窮。但是這真不能怪他嘛,他也怨啊,十年前他路過正在鬧瘟疫的唐家村,在救治了眾村民後,答應十年後來收父母已為病魔所奪的此少年為徒。天可憐見,他徐三寶要早知道那個如花似玉的小小美人居然是男兒身的話,打死他都不會點頭。還虧他十年後滿心歡喜地去迎接他心愛的美女弟子,結果宛轉娥眉變成七尺男兒,二話不說當下就腳底抹油,沒想這少年一路狂追,從此就纏上他了。本想有個美人相陪,卻變成個臭小子相隨左右。他何其命苦。

“三寶師父,三寶師父,三寶師父。”他正在幽怨地沉浸在往事中,那小子又在聒躁。

他聽得心煩,“你能不能去掉兩個字。”

聞者立即心領神會,眉開眼笑,脆脆地喊了一聲“師父!”

三寶差點吐血:“我是讓你叫我三寶,或者直呼我徐三寶也行。不要叫我師父!好象我很老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