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女孩走遠後。
城門口。
幾個城衛收回目光，開始隨意閑聊。
“周老頭打了一輩子光棍，自己都吃不飽，卻省吃儉用，養了那小女娃足足三年，據說他最近快不行了，估計要下手的話，也就最近這段時間了。”
“說起來，周老頭病那麼重，居然能熬這麼多年，病懨懨的一直不死，倒也算是命硬。”
“今早我巡城路過黑衣巷，看那周老頭奄奄一息，臉色蒼白的可怕，還咳出了血，我估計，他壽終正寢就在這兩三天了。”
“這老頭八成想在死前圖個刺激，完事兒後再吃個肉，畢竟這世道如此亂，本城原住民自己都吃不飽，收養流民為了啥？不就是為了……”
“要不是周老頭世代軍戶，又對宋隊長有恩，否則……”
“話說那小女孩雖然瘦了點，這晚上天一黑，門一關，嘿……”
說著說著。
眾城衛對視而笑。
笑的極為猥瑣。
無人看到的是。
那托著小女孩緩緩前行的狗子，眼神瞬間冰冷。
狗的聽覺，是人的四倍！
哪怕距離城門很遠，但周也身為一條狗，他想要偷聽城衛的對話，這自然不困難。
“難怪我一直覺得周老頭居心叵測，原來這該死的糟老頭，他不但想要玷汙小白，他竟然還要殺了小白吃肉？”
她還是個孩子啊！
畜生！
不對。
就連本狗子這個畜生都不如！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危機感，頓時在周也心頭浮現！
周也忍不住停下腳步。
焦急的狗吠著。
拚命的搖著頭，暗示小女孩千萬不要回去。
“阿黃乖，別鬧，宵禁馬就要開始了。”
“天黑入夜之前，如果我們不能回家，我們會被巡夜的城衛殺死的。”
感受著愛犬的焦躁，小女孩輕輕的摸了摸周也的狗頭，柔聲安慰道。
周也瞬間驚醒。
額頭上滿是冷汗。
哪怕亂世降臨，大秦卻依舊是東洲之主，律法極為森嚴。
各城對治下百姓的管控，猶勝太平年間！
流民若不依附於本城住戶，膽敢擅自入城者，殺無赦！
一旦宵禁開始，膽敢遊蕩在大街者，無論是否本地戶籍，殺無赦！
周也和小白自然沒有黑水城的戶籍。
三年前，大秦東境，天災降臨！
一場流星火雨突然從天而降。
赤地千裏，哀鴻遍野！
大火連綿三月不熄滅。
無數百姓慘死在滔天大火之中。
小女孩所在的山村，所有人都死了。
唯有帶著周也上山采藥的小女孩，僥幸不死。
一人一狗，一路南逃。
憑借幾分運氣，外加周也的智慧。
曆經九死一生，這才艱難的逃到黑水城。
並“僥幸”被周老頭收留。
得以棲身於黑水城的外城。
勉強有了一個能夠遮風避雨，能夠苟延殘喘的簡陋居所。
如今天色已黑，宵禁即將開始。
城門也已經徹底關閉。
除了回“家”之外。
周也和小白，再無任何選擇！
周也頓時心情煩躁。
卻隻能無奈托起瘦弱的小女孩，步履沉重的繼續往前走。
沿途所到之處，家家戶戶掛起白綾。
紙錢漫天飛舞，哭聲不絕於耳。
間或有僧人寶相莊嚴，口頌超度經文，聲若洪鍾大呂，讓人不由自主變得安寧。
“看來瘟疫已經蔓延到城內，這外城也不太安全了，若是能去內城……”
一路前行，周也的狗眼中，漸漸多了幾分焦慮。
但旋即。
周也苦澀一笑。
自己區區一條狗，就連外城的戶籍都弄不到，還麵臨周老頭的威脅。
居住內城？
談何容易！
那隻不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僅此而已。
……
穿過滿地垃圾的黃土小巷，踏過泥濘的泥巴路。
周也氣喘籲籲。
狗蹄子最終停在胡同盡頭，一處破爛的小四合院外。
亂世人口凋零，每天都在死人。
外城的廢棄的屋子比比皆是。
有錢有能力的人，紛紛去了相對更安全的內城。
這讓外城顯得越發衰敗。
“阿黃，到家嘍。”
渾然不知道危險即將到來的小女孩，飛快跳下狗子的背，歡呼雀躍的上前敲門。
幾千裏的艱難逃難，曆經無數危險，也曾親眼看到流民“易子而食”的小女孩，非常珍惜在武陽府的這個貧寒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