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4月6日17點,杭州寶石山。
我咬著牙一動不動地伏在腐土下,由於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四肢又酸又脹,汗味混著土腥味滲透皮肉,窒息的壓迫感順著骨髓蔓延。
“向南,向南,”旁邊蘇可突然出聲,“徐向南!都已經六個小時了,我們還要在這裏躲多久?”
我微微抬起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躲多久?我他媽還想知道呢。自從頭頂那黑色柱狀的飛船突然出現後,幾乎整個杭州城的人都被吸走了。大片大片的人群,被飛船射出的白光捕獲,如同密密匝匝的黑蟲一般,飄向空中,沒入雲層。
雲層之後是什麼,我不知道,隻隱約看到了一層光壁,範圍很大,看不到盡頭。
“誒,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學校,我好不容易才麵試上一家大公司。”蘇可這人一緊張就喜歡叨叨,作為室友我深知他的這個臭毛病。
可這時候居然還想著畢業入職?以往也沒見他這麼愛崗敬業啊。
我馬上回過味來,擔憂地轉過頭看了一眼。果然,此時的蘇可臉色極差,精神長時間的高度緊繃,導致他現在已經在崩潰的邊緣,甚至丟失了正常的邏輯思維。
“會好的,再等等......”我開口安慰。
可話還沒說完,飛船傳出一陣詭異的傳頌聲:“...求真無際,形上謂道....“
”...無曰已是,無曰遂真...“
”....所謂真者,即理一也....”
“他奶奶的,又來了。”我呸了一口。
過去的六個小時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這個聲音,空靈悠遠,仿佛是從地獄中傳來。同時,伴隨著新一輪的白光降臨。
說實話,我一個工科生,國學修養實在有限,反反複複聽了多遍,才勉強辨認出了幾句。
這段話,似乎是某種教義。
“這麼一次次地搜刮,他們還真是不厭其煩啊。”我不想再聽,眼下還是保命最重要。其實上兩次白光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搜不到什麼人了,剩下的大多像我們一樣找到了藏身之處。
可倏然,眼前出現一片血紅,空氣在這詭異的紅光中顯得格外粘稠,像是要滴出血來。
我抬眼向外看去,竟然不是原本漂浮不定的白光,取而代之的是兩條刺眼的紅色閃電,幾乎橫跨了整個天空,正快速地向兩側蔓延。
閃電所過之處,稀稀落落地飄起了幾個模糊的人影。
“看來閃電和白光的效果是一樣的,隻要照到就會被吸走。”可我心裏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如果是一樣的作用,為什麼要發明兩種東西,就像是老板讓你一個項目開發兩套應用,除了接口參數其他功能全一樣,這不扯犢子麼?
懷疑歸懷疑,此時的我什麼也做不了,眼看著紅光越來越近,我緩緩合下頭,最後過了一遍自己的處境。我的臉正好嵌進挖好的坑中,頭上是用破木板做的帽子,幾次抬頭導致它位置有些挪動,但幅度不大,還顧得住腦袋。脖子以下覆在一塊完整的苔蘚地衣之中,地衣下粘連濕漉漉的黑土,頗有些厚度,這是我從溪邊的岩石上剝下來的,麵積不大,隻恰好擋住身體,所以我幾乎沒有動彈,怕它挪位。
“很好,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我憋著一口氣,迫切地希望這次搜索快點過去。
忽然一聲驚叫,聽方位,好像是西南方向的一位大姐。白光最先出現的時候,我們都恰好在山頂的假山穴中歇腳,躲過一劫,但後幾次的白光開始變換方位浮動,假山不再安全,所以各謀出路了。
都躲了這麼久,怎麼這次這麼不小心,我歎了口氣。
可奇怪的是,緊接著又接二連三地響起了多聲驚叫,離我們越來越近,都是之前在寶石山遊玩的人。
“沒用的,我們逃不掉了。”蘇可突然喃喃道,聽聲音他似乎是抬著頭的,真是不要命了。
“你這小子不要在這裏動搖軍心啊,有什麼屁話等這次搜索過去再說。”我罵道,由於坑太小,一說話害我吃了幾口泥。
“沒用的!沒用的!逃不掉了!”蘇可這貨竟然猛地起身,發了瘋似的開始狂奔。
他這自己跑了不要緊,問題是,我跟他就差了半米不到的距離,他一邁腳,踢飛了我的苔蘚皮,腰間瞬間破了個大洞,下半部分碎成幾塊散落一旁。
尼瑪!我罵了聲娘,二話不說趕緊起身跟著跑,此時我深深懷疑蘇可這貨是故意的,自己不要命,還要拉上我做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