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元和二年,晨曦的微光透過雕花窗欞散落進屋裏,大胖丫端著厚實地木盆沿著廊道走到東廂房門口,輕放下盆叩了下,聽到傳來的微弱聲響後吱呀一聲打開東廂門。端起氤氳著水汽的盆,帶著清晨些許地清新之氣走到了床邊,放下手上物什,掛上沾染陳舊之氣地床簾,頭往裏麵探了探輕聲喚道:“娘,今日可曾好些?”
“咳咳~”隻見一個臉色已現灰白之象地瘦弱女子止不住咳嗽數聲之後,慈和看著眼前這個身量尚不足六尺,已經磨礪地全然不見嬰兒肥眼神希冀的兒媳,寬慰道:“今日倒是比之昨日好了許多,還是前幾日那場夜雨來的好,這心裏也是疏解了不少了。”
大胖丫麻利地扶起來李芝蘭,聽聞說好些的話,因多日操勞略顯疲憊地臉色一掃而空,眼神放光精神一振道:“如此定是爹爹留下的藥方起了功效了,上回我到城裏去問過坐堂黃大夫,都說是極好的呢。娘,家裏盡夠今日的量了,昨兒在村頭聽有老人說,這旱後怕是要有凍雨下雪明年年景才能好過些呢,我晌午去城裏走趟,也打聽打聽栓哥兒並源伯啞婆消息~”
李氏見胖丫說得欣喜也耐著性子聽著,任由施為地幫其洗漱,待得清爽之後,方撫著胖丫手微微歎息道:“好孩子,可是虧得有你了,也苦了你了。”
大胖丫最是見不得如此,寬慰道:“娘且寬心養病,待到您病好了,栓哥兒他們都回來,咱們還要一起吃年夜飯哩~便是日後家裏也是要娘多拿主意的。”
李芝蘭輕嗯了聲,便點點頭。大胖丫見此知曉婆婆又有些支撐不住了,便輕扶著躺靠著,起身收拾洗漱水放在門廊柱子邊後,自己轉過走廊去到灶間麻利撈起摻著些許白米的粥,又從碗櫥裏麵掏出些開胃鹹菜,並著粥水一起放在托盤上準備端走。待走到門邊,又瞥了眼小炭火藥爐子,放下手上東西,半蹲著撥了撥火薪子,半哈著氣後才又走了。
李芝蘭眼見著大胖丫走了,眼見著熟悉的窗欞屋舍,素淨地簾瓏擺設,尤其自己臥榻邊空了的床鋪,越發黯然。不曾想過的日子,如今卻是經了個遍,其中滄桑苦痛若不是為了她尚未完全長成地兒子與未經世事地兒媳,在老爺走得時候便跟著去了。
想到自己越發瘦弱身子骨裏漸少地生氣,思及過去地時光,李芝蘭躺在床上愈發悔恨,到了如此時候她想到自己反而少了些許,更是把在稀鬆日子裏自悲自已的拋卻腦後。她的男人維護了她感受到一切的風花雪月,給了她一生地真情相隨終是不悔,捂熱了這一顆執拗地心卻也讓她痛徹心扉。
是的,她李芝蘭悔恨了,在舊時光裏的每一刻。如今,她覺得依舊做不到丈夫地囑托拖著病體也要為母則強,好好活下去,再給予她的孩子們一些護佑。
在陰暗處思想亂飛的李芝蘭被大胖丫歡快地呼喚聲打斷,大胖丫走到床邊坐在矮幾上,一邊晾著粥米一邊嘰嘰喳喳說著她的計劃與打算:“娘,現在不止咱們這裏便是周邊的旱情也緩解不少,聽說前幾日便有金陵船到咱們這裏了。那股子叛亂壓了下去,陸路也通了。我今日去城裏在打聽打聽情況,回來無論如何也央著姑媽去封信給群叔捎信給栓哥,便是給到源伯也是成的。抓些藥草,便是糧食也要些,聽說這幾日伴著雨聲倒是降下來不少呢。”
“咳咳~如此便就按照你想得做吧。前竹啊~你是個寬厚孩子,栓哥日後有你照看操持著我便是隨著你爹入了九泉也對得起祖宗嘍~\\\"李芝蘭看著花骨朵般即將綻放卻不自知朦朧的姑娘含笑道。
大胖丫攪著湯勺的手就一頓,直視著李氏驚道:“娘如何說這般話,公爹將走,栓哥如今卻是未歸,你若再是如此,兒媳我~我~怎辦?”
李芝蘭掩著低咳幾聲後,接過已不出煙氣的粥水,道:“前竹,你很好,你公爹沒曾走眼,他這輩子若是走眼便是娶了我吧。我曉得你公爹一些事卻是幫不了他,因我家世反累得他與我過這般日子,唉~這般話如今卻是隻能與你叨念了,讓你來咱家裏不曾與你過上好日子倒是累得你早早擔上不少事,可恨我之前沒少你與臉色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