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夏雨手指微顫:“ Boss,明天家宴也在7點開席,對不起,是秘書處安排疏忽!國際會議需要推遲嗎?我現在去聯係。”
“算了,結束了再過去,下次注意。”
“好的,Boss。”夏雨轉過身,手拿起櫃子上的保溫桶:“莫莉姐傍晚送了她煲的湯,您喝一點吧。”
黎睿合上文件,眼神一絲不苟,整個人卻又很放鬆,運籌帷幄之中:“你明天下午用私人名義聯係吳寶仁,問候寒暄幾句,再將我們這邊對投資協議不滿的態度透露給他,順便可以告訴他W市高新區管委會正在積極地和我們這邊接觸,給他施壓,但話一句都不要多說。”
“是。”夏雨半彎腰,麵露困惑,黎睿揉著眉頭:“不,你現在給陳韻電話,先告知她這個信息。”
夏雨連忙撥通陳韻的電話,並打開外音,熟悉的聲音傳到他的耳邊:“喂,夏雨,你好。”這聲音像是黎睿的解藥,解他的煩躁不安、解他的胡亂情緒,他就像快要渴死的人終於迎來點滴甘霖。他聽著夏雨告訴她日慶高層對投資協議很不滿意,要求H市這邊盡快重新擬定,陳韻問到具體理由,夏雨含糊其辭,他甚至聽出了她的些許怒意和無可奈何,她一定會猜到是自己指示的吧,她會來找自己嗎?陳韻停頓了下,卻隻對夏雨說好,允諾會盡快擬定。
夏雨關了免提,她看向黎睿,似乎在他的臉上看到轉瞬即逝的失落表情,見他點頭示意,方掛了電話,黎睿擺手,她會意地離去。
黎睿一個人在辦公室坐到對麵的一幢大樓燈火漸漸熄滅,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一瓶酒,目光瞥到櫃子上的保溫桶,凝視片刻,拿起酒瓶,喝了一口。人這一生,吃稀飯醃菜是過一生,吃美食佳肴也是過一生,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城市和來往的人群,這樣的時刻,他才真的感覺到自己在活著。創業時,他每天拿著商業計劃書到處找投資人,卻在融資的過程中屢屢受挫,經濟下行讓更多的風險投資人趨於保守。晚上他一個人住在辦公室,睡在一張皮都磨破了的沙發上,可那竟是他一天當中最享受的時刻。隻不過,到最後,他所有的合夥人都撤資走了,那間辦公室也過了租期,最後一晚,他守在那裏——
“黎睿,吃些吧。”莫莉拿著保溫桶跪在她麵前。他搖頭,看著破敗的辦公室,覺得自己好像一條斷脊的狗,這裏,他守了那麼久,就像守著自己早已破敗不堪的人生,全是笑話。
“黎睿······”
他掩麵:“莫莉,知道嗎?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塊被大石壓在水底的樹木,要不浮上去,要不腐爛在水底。而現實就是那塊巨大的石頭,我被沉沉的壓在水底,眼看著淤泥掩埋過來,自己一點點地腐爛。”
“黎睿,再堅持一段時間,會有人看見的,一定會的。”莫莉抱住他,渴望用自己的那一點點體溫去溫暖他。
黎睿鄙夷自己,他怎麼會不知道?可他卻裝作不知道——是她用自己的一輩子作燃料,來點燃他的人生。
對麵的一幢樓最後一間房子的燈也熄滅,黎睿拿起外套,起身離去。他往前走,公路兩旁的樹木在視線中隱沒倒退,就好像那些過往中失去的東西。他不懷念青春,因為他的青春太過貧瘠。他一路走,一路丟嗬。
人要獲得些什麼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