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聽話,媽已經跟你二丫姐說好了,翻了年就叫她帶你去深市打工,端端盤子就能拿一兩百塊工資,多好多輕鬆啊!不是媽說,就你這呆頭鵝的樣兒,要不是咱兩家算是沒出五服的親戚,你二丫姐都不稀得帶你!”

王媽說著說著就止不住地笑出了聲,活似撿了大便宜一樣。

王美麗費了好大勁兒才從床上坐起身,頭疼得厲害,像是有人把她的腦神經當琴弦在扯著彈,不過這些暫時都顧不得了,沒聽錯的話,剛剛她媽是在慫恿她去打工?

看著坐在床沿笑得眼角魚尾紋都出來的王媽,王美麗先是抬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瘦得皮包骨的胳膊,疼得一激靈後才嘶啞著聲音說了第一句話:“我不去!”

這三個字不算大聲,但很堅定,像是要把上輩子受的所有委屈都一口吐出來。

“你說什麼?你不去?”

臉上的笑一收,王媽不可置信地連問兩遍,緊盯了王美麗兩秒,見她還是那副緊緊抿著嘴神色透露著抗拒的樣子,王媽把屁股從床沿上挪開,一個轉身,腳步飛快地走到房門後拿起長年擱在那的竹條子,氣勢洶洶地指著王美麗: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你去還是不去?”

又是這樣,不管是什麼事兒隻要有一點不合她心意的地方,說不了三兩句話就動手,竹條子,火鉗,什麼順手拿什麼。

看著王媽布滿狠厲的臉,王美麗覺得這日子真的過夠了,無視越來越近的竹條子,倔強開口:“不管說什麼我都不會去打工的,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去,我要讀書!”

“你.....你,我看你是反了天!“

打工不打工的另外說,此刻的王媽滿心滿眼就是非得給跟她頂嘴的王美麗一頓教訓。

王媽長的胖,又攔在床邊,王美麗跑都跑不脫。有韌性的竹條子打在身上是真痛,每落下一條子手臂上就多一道紅印子,快速腫脹起來。

疼得受不了,王美麗一腳搡在王媽身上,準備趁這個空隙下床逃跑。但王媽身上那一百五十多斤的肉可不是白長的,被搡後隻踉蹌了下,就站定了身子,見王美麗不僅拿腳搡她還想逃跑,怒氣那是一波一波往頭上湧,她一把抓住王美麗的馬尾辮。

然後就是更加大力更加密集的條子!

“我叫你反抗,你跑啊,你再跑一個我看看,我看看你跑不跑得脫,真是一時不打不曉得記性!”王媽手裏的條子舞的虎虎生風,嘴也不停。

發泄了一頓,大冬天出了一身汗,王媽的氣這才消了,臨出房門前撂下話:

“你自己好好給我想想,打工是為你好,沒想通晚飯就不要吃了。”

挨了一頓打的王美麗把這話當耳旁風,摸著胳膊開始思考起眼前的處境。

時不時往下掉灰的斑駁土牆上掛著一本掛曆,一九八九年......後天立春,大後天就是除夕了呢!

怪不得王媽一口一句翻年。

想起什麼,王美麗把手伸進殘破卻鋪得整整齊齊的草墊子下,摸了好半天都沒摸到她小心翼翼攢了兩年的毛毛票票。

不可能啊!她記得清清楚楚,一塊零三毛,怎麼會不見了.....

門吱呀一聲被人由外朝內推開。

村裏村外野了大半天的王成才一進門就風風火火地喊了一聲:“美麗,媽打你了?”

沒摸到錢,大失所望的王美麗扭頭朝人看去。

王媽王爸給予厚望的寶貝大兒子,取名王成才,今年十八歲,看著他,王美麗陷入了上輩子那段痛苦不堪的回憶。

王成才幾十年都沒成才,不僅沒成才還把家裏的財往外搬。十八歲那年,也就是下個月,為狐朋狗友的女朋友打架,下手沒輕重,把人打傷,王爸王媽低聲下氣給人賠了三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