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大了許多,懸掛在人的頭上,有著喘不上氣的壓力。
月紅地通透,好像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打在沙灘,將皎潔的月亮掩蓋,一寸一寸的暗淡下來。 車子碾壓路麵向前駛去。
“爽哥,你說今晚怎麼有點奇怪,路上一輛車都沒見著。”唐山一邊開車一邊說。
“我們趕的夜路,見不著人也很正常。”坐在副駕駛的男人隨口一答。
他們旅行回來,趕夜路回去普寧市。
窗外路燈不斷往後退,草叢裏臥著龐大的陰影,在啃咬鬆樹年邁的虯枝,緩緩往上攀爬,冰冷的鱗片滑過粗糙的樹幹,一點一點的纏繞,無聲無息。
蟲叫聲更熱烈了。
唐山察覺不對。
“誒我們是在打轉嗎?”他清楚的記得,駛過村子分界碑是十分鍾前的事,他還轉頭瞥了一眼,碑上用力刻著“劉汝村”三個大字。現在石碑又出現在眼前。
陳爽咦了一聲,“別管它,我們繼續開。” 十幾分鍾後,車子再次與石碑擦肩而過,“劉汝村”三個大字像在嘲笑他。
唐山不淡定了。“這是怎麼了?”
兩人下車,打開手電筒,環顧四周。
不知何時起了霧,在車子附近的視線還比較清晰,越往外走越看不見東西。 燈光打進去瞬間被淹沒,仿佛霧裏頭有什麼大胃口的怪物連光都吃。
唐山打開手機,沒有信號了。慌張的情緒湧上心頭,“別是遇到鬼打牆了吧?”他咽口水。
他拾起一塊小石頭,鬥膽往霧裏砸去,小石頭仿佛掉入黑洞,一點響聲都沒有發出來。
“我的娘啊…”唐山抑製跪下來的想法,一身膽怯,“我還不想死啊…”
“我還沒成家呢,家裏老母天天盼我帶個媳婦回來我不想死啊。”唐山嚎叫。
“冷靜一點,我們先回車裏吧。”陳爽沉住氣。
“快走快走。”唐山連滾帶爬地跑回車裏。
他翻出包裏奶奶送的護身符,緊緊抓著,嘴裏念念有詞。“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陳爽走南闖北多年,多少聽過一些講不清說不明的故事。
鬼打牆這種東西,無非是鬼怪捉弄人,持續的時間不長,天一亮它們就散了。
如今的情況,必須要沉著麵對,一旦泄了膽,它們便會趁勢攻擊,到時候能不能活都說不定。
霧越來越靠近車子,原本有十米遠,慢慢成了五米遠,兩米遠,過不了多久,連車帶人都會消失在霧中,這陰灰灰的霧還帶著冷氣,從土地延到腳底板,灌木叢的葉子已經結了小小的露珠,晶瑩剔透,自個彈一下,迅速掉入地麵。
陳爽明白這一切都是障眼法,他看眼手表,4:20分。
還有兩個小時就天明了,不怕。
他雙手抱胸呈防禦姿勢,給自己打氣。
不知念了多久,唐山感到困乏,掙紮幾下,打起瞌睡來。
“咚咚”,敲窗聲驚醒了他。 外頭站著一個年輕女孩子,頭發不長,肩膀上一點。
唐山一個激靈,如此危險的處境,哪會出現女孩子?要麼是幻覺,要麼是…
他“啊”的尖叫一聲,縮成一團繼續念咒。
“南無阿彌陀佛,妖魔鬼怪快離開…”
“唐山,”被他一吵,陳爽也醒了,他環顧四周,鬆了口氣,“你看外麵,霧散了。”
抬眼望去,一片清明,世界變成原先普通小山嶺的模樣,有路燈有蟲鳴有星光。
正常了正常了,唐山呼口氣,做了個深呼吸,緩緩搖下一節車窗,隻看得外麵人的眼睛,問,“你是人是鬼?”
女孩杏眼明亮,春意盎然的光景都揉在裏邊。
林太清等了好一會,車主才理會她,她差點以為這車沒人了。
聽聞這個奇怪的問題,她禮貌地回答,“我是人”。
車窗又落下一截,唐山可以清楚地端詳對方的相貌,一個年輕的女孩,長相大氣,聲音也好聽,他好像喝了一杯舒緩人心的泉水,原先的煩躁一掃而清。
見到女孩子腳下有一道影子,唐山才稍稍放心,真的是人啊,幸好幸好。
“請問你們去普寧市嗎?我要到那裏去,方便的話,可以帶我一程嗎?”她補充道,“我會付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