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中有名的煙花地在城南柳巷。那兒頗得名氣的即尋煙樓,裏頭是溫柔鄉,空氣都泛著甜膩味兒。
湘竹在尋煙樓長大,跟著那些個姐兒們,遞水,端酒,泡茶,點香。小家夥還沒長大時就透著股機靈:一雙水汪汪的狐狸眼,白麵的皮兒,笑起來虎牙一閃一閃的,倒是蠻有意思。客人都喜歡逗他,揉揉腦袋,撓撓下巴,打趣狐崽子似的。
早些年被他爹賣到尋煙樓時還是副骨瘦伶仃的樣,五六歲的樣子,髒兮兮的縮在他爹後麵。就是因為那雙眼睛,不怕人,盯著那老媽子。盯的發毛了,給了幾塊錢打發他爹走。人也留了下來。
名字是個書生起的。有個雨天出門去給媽媽買紙筆,雨水絲絲線線,潤濕屋上青黑的瓦。傘下孩童在細碎的霧中走的小心,青石板上書生笑著問他名字,那孩童搖搖腦袋,隻是用漆黑的眸子看著那書生。“‘湘水清可掬,脫君白霓衣,自掛湘妃竹’,便叫湘竹罷。”後來每每去找那書生,書生便教他識字,握筆。回去自己練,也學出了幾分樣子。再後來書生說要考取功名,收拾了東西,北上。可惜聽說半路被山賊攔了,再沒回來。
這幾年在胭脂膏粉裏泡大,人也愈發清亮。身材勻稱,上挑的眼尾,水色的薄唇,本該是清冷的。隻是那虎牙,平添了幾分俏皮。“小狐狸長大了,是個大人啦。那便不要幹粗活了,和姐姐們學著些,以後有的是用處。”蘭姐姐梳理著長發,坐在凳上,轉過身子笑盈盈地望著他。他蹲下,腦袋擱在她膝蓋上,任那帶著玉鐲的手撫摸他細軟的發。那麼多年來他早已耳濡目染,他知道,有多痛。
那日是個雪天。沐好了浴,搽上香膏,換了套素白的單衣,外頭套著一層雲水藍的薄紗。過腰的發微濕,氣質清冷。蘭姐姐來時帶了媽媽吩的軟膏和清油,踮腳揉了揉他的頭頂,眼眶微紅,悄聲告訴他不要怕。“湘竹不怕的,湘竹知道的。姐姐。”別過頭時,眼尾還是沾了淚。
屋內隻有一盞微弱的燭燈,暖氣很足,那人在陰影裏,看不清麵龐。湘竹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放下物什,跪在剛剛好的位置。垂頭問那人要不要點香。他似乎觀賞著,停頓幾秒朝著湘竹走去。“抬頭。”溫潤的嗓音。湘竹壓著顫抖,緩緩抬頭,隻看到衣袍下側,玄色緞料安安靜靜地映出濃鬱的墨綠。那人緩緩伸手抬起他的下頜,扳指頂住臉頰。上了些力道,湘竹失去了重心,隻好抓在那人的衣袖上。是精細的暗銀紋,貴人中的貴人。但那雙狐狸眼,還是不怕死似的,直直地注視。俊俏的麵龐,這樣的人不應出現在這裏。
盯了有半分鍾。收了手,不緊不慢地,扶起他,示意他褪衣。自己則坐下,轉著碧玉扳指。湘竹勉強站起,站穩後隻是猶豫著,褪下煙般的薄紗,解開了腰間的扣。衣袍褪到肩頭,露出一抹透亮的白。身材勻稱,肌肉是恰到好處薄薄的一層。感受到視線,習慣性垂首,耳尖卻燒紅了。
羞愧難當時,被攏住了後腦勺,慣性地被帶著向前。距離瞬縮,近到可以嗅到淡淡的木質香。他順從著,隻是緊張而不無絕望地望向他。似乎暖氣太足了,皮膚在發燙,呼吸有一瞬的停滯。被單手摟住腰部,禁錮在臂彎中,長發尾尖停留在那人有力的小臂。徒勞地抓著他胸前的衣襟,由平整到褶皺。唇色嫣紅。
後來的事他記得不清晰,隻知是被推倒在床上,墨色的發潑落。那人欺壓上來,籠著他,遊刃有餘地做著那些事情。笑著說了聲:“原來狐狸也有害怕的時候。”細膩的布料在融化,白麵狐狸邊是懼怕,邊是配合著索取。
脂香彌漫。他並非一無所知,或者不如說他完全明白該如何取悅他人。但那如同紙上談兵,現在他早已無暇顧及。要關心的地方太多。月色被打撈,濕漉漉地打著顫兒。毫無頭緒地恐懼與期待著。淚水漫溢。
湘竹不敢去握那人的手,委屈地摩挲他短暫停留過的地方。似是察覺到異樣,那人柔和地擦去眼角的淚,揉鬆了他緊張發白的指尖,手指覆上手指。讓人心甘情願的溫柔。他咽下了低低的嗚咽,透過層疊淚光眺望。清晰的撕裂感背後也混雜著其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月色漸淡,鬢邊的發已經濕了幾分,雙臂帶著猶豫,環住了那人的脖頸。春色乍現。
\\\"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