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後人多在其中感慨歲月倏忽,不為人留,不因事急的蹉跎無奈,而三公子則不以為然,比起人們將‘子’的有所悟奉為圭臬,他認為更應該學習賢者那種隨時隨地反省自身的精神,相比於大部分人,子無疑是非常智慧的,所以子不僅能在川上曰,更能在山上曰,甚至能在蹲坑時曰,床榻上曰換個姿勢又能曰。
——曰(yue)
太學院的門檻很高,差不多常人膝蓋這麼高,出身低的還真就不能邁得過去這個坎兒……腿短的人難免也要提襠才能跨過去。
院中祭酒——宋蝸,已是當世稱子的存在,出過的巨著也不局限一麵,法,儒,農,商都有深入研究並著書,作出得書也是受人追捧,近幾年他又轉戰到了文字領域,整理研究文字的起源和演變過程,想必書成之日又是一部名垂青史的巨著,如今的宋蝸可謂言出即是真理,舉止便為標杆,既然活著已是傳奇,那死後也注定不朽。
稱他有教無類也能說的過去,重點是誌同道合能傳衣缽,全書院三百來號學生,要麼是高官子弟,要麼是學有所成之輩,但能得他教導的人卻不多,不過那二十三人,相當於尖子班了是,也不定時開課,偶有心血來潮,便會提前通知全院學生聽講。
這二三十人是為師長,平常子弟的授課皆出此列,除開忠君愛國,其餘所教者五花八門,名為授課,實為辯論,提出一個觀點,然後大家就吵,難免有人為了抬杠而抬杠最後爭得麵紅耳赤,更甚者直接就上手薅頭發了,學渣們就在旁邊看熱鬧。
三公子初來學院時,也沒什麼特別待遇,被安排到普通班,本意是來太學院領教一下宋蝸的風采,不曾想天天在這看他們吵架,關鍵是這些師長的水平不能入三公子的眼,簡直失望透頂,直接去找宋蝸討教,又被告知先生在著書,無奈作罷,一股不受重視的憤然在年輕人的心裏滋生。
我可是商複,天下唯一的商複。
……
曹昇進入太學院第一天,這裏出身高而貴的人一抓一大把,所以他的到來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但也有一些人在注意著這個紅葉城的少城主,畢竟是官學,從這出去的人是可以直接做官的,所以也有人不時過來找他攀談,這些人出身都一般,在權力場上也沒什麼靠山,而三大城就成了前期刷履曆的最佳選擇,三大城的官職全憑城主一言而決,反正跟這些少城主都是同學,拉進點關係將來也好辦事。
對這些人曹昇表現的很冷淡,如今身在王都主打的就是一個低調,拒絕拉幫結派。
……
過了兩日正趕上宋蝸心血來潮,通知全院要舉行大講,就在考騎射的較場上搭了個講台,搬來的椅子將講台圍了個半圓,太學院所有學生正襟危坐,全場鴉雀無聲,隻剩宋蝸站在台上侃侃而談,一舉一動成了優雅的自洽,一言一行閃爍著真理的光芒,眾學生沉浸其中,心底掀起澎湃的崇拜,專注的吸收著老師教授的知識,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提問討論環節。
有學生問道:“子曰:餘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豈有窮盡?”
“人盡一生,不過是在知中行,又在行中知,積累經驗再教授於子弟,代代相傳,所以農者種得豐收,匠者鑄就名器,正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宋蝸正在替學生解惑。
“青出於藍而藍不及藍。”三公子忽的站起身來打斷了宋蝸,插嘴抬杠。
被人突然打斷,總歸是有些詫異的,宋蝸正眼一看此人竟也有些印象,原來是商複,一個商賈子弟,記得當時他進學院時捐了很多錢,所以也不生氣,隻是看著他淡淡笑道:“冰,水為之而寒於水。”
“冰,水為之而溫不如水。”一絲抬杠的快感擒住了三公子。
這學生有點意思,宋夫子依然在笑,似乎找到了年輕時跟人抬杠的樂趣。
“先有雞,自陰陽始。”
“先有蛋,從混沌初。”
宋蝸的表情帶著笑容,顯得有些頑皮道:“舔狗不當人,嗚呼哀哉!”
曹昇道:“舔人可作狗,不亦樂乎?”
宋蝸越發興致勃勃道:“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寬心則長壽。”
曹昇懟道:“青春之殆盡,陽不能勃起,壽長又何如?”
宋夫子已經不再笑了,甚至有點怒了。
“你抬……?”
“我杠!”
“我尼瑪……哼!”七十歲的宋蝸擼起袖子就想動手,終於還是忍住,算了,拳怕少壯。
於是,宋夫子成功被三公子‘抬’走。
這一幕讓底下眾人議論紛紛,被他打斷提問的那名學生更是怒容滿麵,而曹昇卻滿臉笑意的坐在人堆中,望著三公子興趣莫名。
“哈哈哈……”
三公子見宋蝸甩袖離去,當下大笑三聲,在眾學生的指責之下轉身而去,心想這等氣量‘子’也不過如此,他已準備離開太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