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一右腳剛邁進院子，抬頭便看見穿著米色風衣的女人站在自己家門口，一頭精致的微卷深栗色短發，手上戴著一副淺色皮手套，隨著冬雪中的風，她身上散發的茶香香水味撲麵而來。
那女人似乎聽到了院子裏的聲響，慢慢轉過頭來，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卻遮蓋不住她的幾分憔悴。最後還是她先開了口，“洛一。”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林洛一有些驚訝。
“上周的工作結束後我就想過來的，”女人看起來在風雪中站了好一會兒，臉頰被凍得發紅，“我前兩天開車過來了，就住在附近的賓館裏。”
林洛一看著她那雙和自己一樣的眼睛，那裏透著清澈明亮的琥珀色，“我要去醫院了，你和我一起嗎？”她說話時臉上看不出表情，“不介意坐我這破自行車的話。”
女人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你跟我來，我開車。”說完沒有管站在原地的林洛一，獨自朝院子外走去。
林洛一跑進屋，用保溫罐裝好雞湯，提著追了出去。
女人坐在路邊那輛黑色奧迪裏麵，耐心地等著林洛一，看到她跑出來，並沒有催促，正要伸手調整副駕駛的座位，卻看到她拉開了後排的車門。但很快女人臉上的驚訝就消失了，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她也並不在意林洛一坐在後排這件事，隻是淡淡地說，“係好安全帶，出發了。”
林洛一把雞湯罐子抱在懷裏，生怕湯冷掉。她簡單掃了一眼車裏，內飾幹淨簡潔，車裏也並沒有像其他女人開的車一樣有很濃的香氛混著車座的皮子味兒，起碼這樣的車坐起來不會讓人頭疼。
“這次回來，是想讓你跟我回家，”女人先開了口，“外婆都和你說了吧。”
“嗯。”林洛一明顯不太想和她交流，隻是敷衍地應付著，手指頭輕輕敲著保溫罐。
“那邊的學校已經聯係好了，這個寒假過去以後，就能正式入學了。”女人似乎對她的沉默並不在意，繼續說道，“外婆這邊我會安排人照顧好的，你不用擔心。”
看著落在車窗上的雪花，林洛一沒有說話，咬緊了嘴唇。
“快到了，一會兒你先進去，我去找位置停車。”女人從後視鏡看了眼在後排的林洛一，“下車時小心，別滑倒了。”
“好。”林洛一回避了她的目光，抱著保溫罐頭也不回地飛奔了出去。
醫院走廊裏彌漫著的消毒水味道讓人很不舒服，尤其是在這樣冰冷的冬天，醫院這個地方讓人感覺更陰冷了，林洛一加快腳步，剛來到外婆病房的這層樓，就看到有幾個白大褂出出進進的。她跑過去，護士把她攔在了門外，她看到外婆雙目緊閉，幹瘦的身體在白色的病床上顯得格外刺眼，她仿佛一片搖曳的小舟，隨時都可能被風吹遠。
護士告訴她，外婆是自己拔掉了呼吸麵罩，林洛一捂住嘴，她不敢相信，剛剛外婆還說要和她一起喝雞湯呢！
身後一陣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林洛一回過頭，女人走了過來，她往病房裏看了看，雙手有些緊張地攥在了一起。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大夫走過來，告訴她們外婆暫時沒事了，不過整體情況不算樂觀，需要多注意。
林洛一鬆了一口氣，身上緊繃的力氣也在這瞬間一散而去，她感到眼前黑了幾秒，幸好靠在牆邊，才沒有摔倒。女人見狀扶住了她，“洛一，還好嗎？要不要給你買點吃的？”
她忽然覺得對這個女人這麼稱呼自己感到有些不適，努力站直了身子，擠出一個微笑，“不用了謝謝。”之後兩個人無言，隻是看著大夫護士們收拾那些醫療用品，逐一退出病房。
林洛一走過去，把雞湯放在床邊的小桌子上，握住了外婆那雙冰涼的手。
女人則是站在床尾看著她們，臉上的表情略有複雜。她提起包，輕輕拍了拍林洛一的肩膀，“我去把住院費用交一下，順便去買點吃的回來。”說這話時她仿佛就是個慈祥的母親，而林洛一是那個乖巧的女兒。
見林洛一沒有說話，她自顧自地離開了，病房門合上的時候，林洛一得到了釋放一樣，前所未有的輕鬆。
她打開盛雞湯的罐子，溫熱的香氣充斥了整個房間，好像也沒有那麼冷了。
撇去湯表麵的油，林洛一用勺子舀了一點雞湯，可送到外婆嘴邊，才想起她還沒有醒，沒法喝下去，於是又放下罐子，用手指蘸了雞湯，均勻地塗到外婆有些幹燥的嘴唇上。
“外婆……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