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房客(一)(1 / 2)

口舌為聲,聲有規律而成言。

言一旦出口,必承載著一部分主人的意願:愛,恨,驚,喜,怒,怨。

久之,言中生靈。善言生善靈,惡言生惡靈。

善靈助人,狀元登科小年夜,春風得意馬蹄疾;惡靈害人,備遭慘毒緣何事,屋漏偏逢連夜雨。

惡靈集聚,能達人力所不能達之惡事,是為言煞。

女孩坐在屋頂天台邊上,雙腿懸空。她的背後是天台外邊的護欄,腳底下是幾十米高的大樓。從這裏看樓底下那些稀稀疏疏來往的人們,就像一個個的黑螞蟻,緩緩地,挪動著。女孩抬頭,這天是個豔陽天,太陽明晃晃地照著她,陽光刺地她的眼睛黃悠悠地什麼都看不清楚。陽光很溫暖,但天台太高了,高樓上的風吹的她的頭發亂飛,幾次糊住了她的眼睛。她抬手,輕輕把頭發從臉上拿下來,依舊直視著太陽。眼睛有些痛,但是她不太在意。

下方似乎傳來了驚叫聲,她低頭,從被太陽照的斑駁的視線中模模糊糊地看到似乎有人群在聚集,像一群挪動的黑螞蟻。她不以為然地笑笑,繼續抬頭,看著太陽。她伸手放在眼前,看著陽光從指縫裏穿過。

她太瘦了。太久沒有見陽光導致的慘白呈現在她的手上,青黑色的血管根根分明,細小的關節也猙獰又突兀地透過皮膚顯露著。

是時候了,是時候了。

有人在說。

跳啊,跳啊。跳了就解脫了。

有人說著。

身後似乎傳來鐵門被撞開的聲音。她沒有回頭,依舊看著自己的手,看著太陽。

真好啊,她開心的想,等會自己細細小小的骨頭,會不會戳出皮膚呢?就像燉得熟爛的雞。

有人好像在叫她的名字,她回過頭,看不清是誰。於是她甜甜地笑了起來,就像在鏡頭前無數次笑過的那樣。

她動了動唇,放下手,把兩手在身邊一撐,就這麼從天台邊上滑了下去。

“救我。”

天台上的風很大。

誰也沒有聽見。

“喂?”

“咳,是我……明天我能去看看山山嗎?”

“不行。”

“快兩年了都沒能見上幾麵,明天孩子生日,總該讓他見見爸爸吧?他爺爺奶奶也挺想念孩子的……”

“不行!趁孩子還小,就應該早點讓他接受沒有爸爸的事實。”

“可他有爸爸啊?林璿,不管我們倆怎麼樣,我總歸是山山的爸爸啊!”

“亓拾!”手機裏突然爆出來一聲曆喊,然後對麵安靜了片刻說道,“亓拾,我們倆鬧成這樣,你讓山山怎麼接受自己有這樣一個爸爸?”

亓拾心想,既然這樣,你當初幹出那種事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孩子接不接受有這樣的父母。

“……明天山山的小朋友們會來和他一起過生日,你別來了;我累了,掛了。”

電話掛斷了,自動離開通話界麵,亓拾對著手機裏的通話記錄歎了口氣。看了看時間,差不多零點,回到手機主界麵,點開微博,給兒子隔空送了個生日祝福。

剛放下手機,一通叮叮咚咚的提示音,亓拾拿起一看,都是剛那條微博底下評論罵的。亓拾點開看,“渣男”、“惡心”、“軟飯男”、“作秀”等等的字眼一下子都湧出來。亓拾看的一陣煩心,索性把轉發評論的提醒給關了,想想又把那條生日祝福轉到了好友圈,手機總算消停了。

亓拾把手機往沙發裏一扔,依舊煩躁的不行,在把家裏所有摔不壞的不會把地板砸出坑的東西都扔過一遍之後,終於能夠平靜的拿出圍棋,自己和自己下起來。

殺的正興起,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亓拾把頭從棋盤裏抬起來,想了一會才想起手機被他扔到了沙發。等他終於從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中找到手機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了。

看了看未接電話,亓拾直接打了過去:“喂,什麼事?”

“你睡了?”那邊上來就問。

“沒啊,怎麼了?”

“沒啥大事,看你半天不接,以為你已經睡了。”

“怎麼,大晚上找我,啥小事。”亓拾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臉之間,騰出手繼續自己和自己博弈。

“我看你剛發了條微博,想想你估計心緒難平啊……林璿還是不讓你見山山?”

“……葉升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心情剛回複點呢,你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真是多年來見長啊!”

“喲喲喲,那真是對不住了。”對麵葉升的語氣聽不出半點的不好意思,“不過啊,我還是得再提一提這把壺。”對麵語氣突然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