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尤芳吟(1 / 3)

清遠伯府

池畔,兩個婆子已被薑雪寧推倒在兩邊。她孤身蹲在水邊,奮力將尤芳吟從池中拉了出來。薑雪寧的裙子已濕了一大塊。

尤芳吟虛弱地癱坐在地,咳嗽不止。薑雪寧方才注意到,尤芳吟露出的手臂上竟遍布著深淺不一的猙獰血痕,頓覺觸目心驚。

婆子甲:你是何人?憑何管我們府上的閑事!

薑雪寧:都快出人命了,還叫閑事?

身後,尤月已帶著眾人趕來,燕臨亦是心焦不已,緊隨其後。四周眾人見薑雪寧這副狼狽模樣,不禁暗暗譏笑尤月看見尤芳吟卻一驚,狠狠瞪了婆子甲乙一眼.婆子甲乙尷尬且慌張。

燕臨:你怎麼弄成這樣?!

燕臨飛快脫下自己的外袍搭在薑雪寧身上,用身體擋住眾人的視線。眾人見燕臨對薑雪寧這般關切,頓時嘩然一片。

然而薑雪寧卻將外袍脫下,轉而披在了瑟瑟發抖的尤芳吟身上,為她裹緊:燕臨剛想說什麼,薑雪寧先開口。

薑雪寧:我沒濕多少,不妨事。

尤月心中更是酸意橫生、她給兩個婆子使了個眼色,婆子立刻會意,上前搜起地上的尤芳吟便要帶走。

薑雪寧倏地起身,嗬斥道:慢著!

尤月:(冷笑)薑二姑娘又有什麼事,上別人家來做客卻滿園子亂轉的,可是頭一遭見。到底是鄉下來的,未見過世麵。

燕臨正要發怒,薑雪寧卻上前一步笑道:你說得是,這婆子懲治姑娘,奴才欺負主子的盛景,我的確是第一次瞧見!

尤月:(急了)·你胡言亂語些什麼!不過是幾個下人胡鬧,失手出了岔子罷了!

薑雪寧:(指著尤芳吟)這姑娘分明是你府中的庶出姑娘,幾時成了下人?

眾人議論紛紛,尤月惱羞成怒:關你何事?我家之事,我家自會處置,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管!你懂不懂禮字如何寫?!

薑雪寧:(寒聲)禮字如何寫,應該問問尤二姑娘你了。你素日在府中,究竟是如何欺壓庶妹的?心腸歹毒至此,倒是難見。

尤月頓覺麵色難堪,憤而指著薑雪寧怒道:薑雪寧!你莫要太過分了!

薑雪寧:今日人是我救的,那便是我要護著的!尤月,倘若你再擅用私刑,責罰庶妹,休怪我讓你瞧瞧,什麼是更過分的!

尤月被嚇得倒退兩步,四周看熱鬧的閨秀們議論聲起。

閨秀甲:(譏笑)這薑雪寧,真是刁蠻慣了,竟連人家的家事也要管.

閨秀乙:不過那女子的裝束,好像就是尤家的庶女吧。尤府家風如此,也怪不得旁人了。

尤芳吟拾頭望著薑雪寧,仿佛見到善心菩薩一般,淚水湧出。沈玠快步上前,附在燕臨耳邊低聲道:燕臨,再這樣簡下去大家都不好看。我看不如先勸薑姑娘將衣裙換了,秋寒,容易病了。

燕臨聞言,立即驅散周圍眾人:行了行了,人一個姑娘家落水,你們一群人在這圍著看像什麼話?趕緊走,趕緊走。

眾人見狀,也隻得紛紛散開.此時棠兒逆著人流找來。

棠兒:(急切)姑娘!您這是怎麼了?都怪奴婢一時走神跟丟了您。姑娘等一下我這就去馬車上拿備用的衣裙。說著就跑去拿備用衣裙。

薑雪寧:那便借三姑娘的房間一用。

薑雪寧推開婆子,自己扶住尤芳吟。

尤月:你……

薑雪寧:難不成二姑娘想讓我在此處換衣裙?

尤月看了一眼麵色沉沉的燕臨,強壓住怒氣,硬擠出一個笑道:薑二姑娘隨意。

燕臨對薑雪寧道:男子不方便進內宅,我在前院等你便是。

薑雪寧扶著尤芳吟而去。

尤月顏麵全無,又瞪了婆子甲乙一眼,甩袖離開。小翠和婆子甲乙趕緊跟上。沈玠用胳膊推了推燕臨,一臉敬佩狀:薑兄,真乃豪傑也。

燕臨:(抱臂)我算是瞧明白了。寧寧來這尤府隻怕就是為了那個三姑娘。她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

沈玠聽了頭疼道:一介女流的醋你也要吃?

燕臨看向沈玠。

沈玠:當我沒說。別看了,走吧走吧。沈玠拉著燕臨回前院。

尤芳吟房間內

薑雪寧將尤芳吟送回住處,隻見這是一很小的房間,一應擺設十分樸素,並沒比下人住的地方好多少,針線簍子裏還放著沒做完的針線活兒,整體看去倒是幹淨。薑雪寧剛將門關上,尤芳吟就撲通一聲跪下,向薑雪寧磕頭

尤芳吟:多謝貴人救命之恩!

薑雪寧趕緊扶起尤芳吟道:起來,以後別隨便向人磕頭。

薑雪寧取過臉盆架上的幹毛巾,遞給尤芳吟。尤芳吟受寵若驚地接下。

薑雪寧:(想了想)我方才隱約聽見你說,要去送姨娘?

尤芳吟聞言眼淚又滾下來,低下頭咬唇強忍:其實,早就來不及了……(哽咽)我隻是想再去見她一麵,喊她一聲娘。

薑雪寧愣了愣,心疼地看著她。

薑雪寧(OS):曾知你淒苦,卻不知竟淒苦至此。

薑雪寧:你到底是尤家的三小姐,那些下人怎敢那樣欺負你?尤芳吟頓了頓,抿唇,眼淚大顆大顆落下。

尤芳吟:他們,冤枉我娘偷人,還說我是野種……我們明明已經那麼謹小慎微地活著了,難道我們連活著都是錯嗎?

薑雪寧動容,握住尤芳吟的手,認真堅定地看著她。:你們沒有錯。我看得出你是個不想死的,如今都算是去閻王殿走過一遭了,往後還有什麼好怕的?再難也要熬下去,好歹活出個人樣來,才不辱沒了這一身皮囊。

尤芳吟似乎感覺到震撼,目光閃動,似懂非懂。,薑雪寧摸出帶來的白色荷包,塞給尤芳吟。由於救人,上麵沾了一些汙漬。

薑雪寧:這些錢你拿著。

尤芳吟:(趕緊推辭)我不能要姑娘的錢!

薑雪寧:(摁住尤芳吟的手)記住,絕境之中,就別學清高逞強那一套。為你娘好好修個墓,也多善待善待你自己……

此時傳來敲門聲。棠兒:姑娘,衣裙取來了,方便開門嗎?

薑雪寧起身去開門,尤芳吟攥了攥白色荷包,含淚起身問道:姑娘為何對我這麼好?

薑雪寧頓了頓,微微紅了眼,轉身:很久以前,我們見過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以後,好生過活吧。

伯府大門外,一隊興武衛衛兵護送著一輛馬車前來。管家匆匆從府內而出,滿麵堆笑,焦急相迎。

眼見馬車穩穩停住,管家低聲對身邊下人道:快去告訴夫人,公主殿下到了。

回廊下,燕臨抱臂,還在等待。已換好幹淨衣裙的薑雪寧帶著棠兒走來,見燕臨臉色不佳,心知不妙,想轉移話題道:咦,臨淄王殿下呢?

燕臨:(沒好氣)喝酒賞花去了。

薑雪寧:好雅性。棠兒,我們也去賞賞花。

薑雪寧欲逃,擦肩之時被燕臨伸手拉回。燕臨一臉似笑非笑道:就沒什麼要解釋的?

薑雪寧:(裝傻)什麼?

燕臨:(垮臉)自己說要在家歇兩日,今日又出現在人家賞菊宴上,你成心要氣我是吧?

薑雪寧:(一歎)我也是回了家才瞧見尤府的請帖,臨時起意。何況你現在不也來了嗎?

燕臨叉腰,俯看著薑雪寧,故意拖長音道:嗯?

薑雪寧無奈,乖覺低頭道:我錯了。

燕臨輕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棠兒也跟著偷笑一聲。

燕臨:那個尤三姑娘如何了?你們認識?

薑雪寧:嗯……有過一麵之緣,她暫時沒事了。不過你膽子也太大了些,方才有那麼多人在呢,你也敢脫外袍給我,不知回頭要傳出怎樣的流言蜚語。

燕臨:那便叫他們傳好了。往日是我尚有兩年才加冠,不好叫旁人知道,怕中間生了什麼變故,讓你為流言所困,可如今就剩下兩個多月,我巴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

棠兒聞言,小眼神有些八卦地轉了轉。

薑雪寧先是笑了笑隨後又想到什麼神色瞬間複雜,喃喃道:冠禮……

燕臨並未覺察,笑著伸手牽起薑雪寧道:你今日既已出來了,就不急著回去。待得下午女賓那邊宴席散了,便去層肖樓等我。晚些時候我來尋你,帶你去看燈會。

薑雪寧回握手燕臨的手笑道:好

忽然,身後傳來丫鬟甲的聲音。

“薑二姑娘!園中女眷那邊有貴客到,夫人正尋您過去呢!”

燕臨:行了,你先去吧,殿下那邊還等著我喝酒呢。別忘了,晚上層霄樓見啊!

薑雪寧:放心吧,我會等你的

燕臨已轉身跑走。

薑雪寧來到花園水榭外,瞧見擺著一些畫桌。眾閨秀正紛紛整理釵環雲鬢。不遠處,尤夫人亦拉著尤月匆匆趕來。

尤夫人:(低聲)月兒,入宮伴讀之事,就看今日了。

忽傳來下人的稟報聲:樂陽長公主到!

薑雪寧身形一僵,方才意識到情況不妙,急忙轉身欲逃,然而尤夫人和眾閨秀已然紛紛蹲下行禮。

眾閨秀:參見長公主.

鶴立雞群的薑雪寧此時顯得格外突兀。

沈芷衣與薛妹一前一後走來,正瞧見僵在原處的薑雪寧,不禁眉頭微蹙。棠兒急忙拽著薑雪寧行禮,薑雪寧笨拙蹲下,心如擂鼓。

薑雪寧(OS):她怎麼也來了!這下慘了,沒想到千躲萬躲還是逃不過……

沈芷衣落座,微微不耐道:都起來吧,又不是在宮裏,何必如此。

眾人紛紛抬起頭,卻見沈芷衣左眼下半寸靠近眼尾的地方一道細疤痕,皆低下頭去麵麵相覷,不敢動作。薑雪寧本想起身,見其他人不動,又悄然蹲了回去。

沈芷衣下意識摸了摸眼角處的傷疤,神情一暗,尤月與薛姝盡收眼中。薛姝上前扶起尤夫人,禮貌微笑道:我與殿下偶然聽聞尤小姐也起了賞菊宴,特來瞧瞧。諸位還請照常玩樂便是,若因我二人掃了雅興,倒叫殿下累心了。

眾人這才敢起身。

尤夫人微微點頭附和道:適才她們正吵著要作畫比試呢,公主與薛姑娘來得正好,不如同大家賽上一賽?

薛姝聞言露出為難神情。

沈芷衣:(隨意)阿姝擅畫,她若下場,還有旁人什麼事。行了,你們畫便是了。

尤夫人賠笑兩聲:既如此,諸位姑娘便以這菊為題,作畫獻予殿下吧。

“是”

尤月那邊已然鋪好畫紙,正得意洋洋準備作畫。

薑雪寧身旁一閨秀低聲道:如今尤大姑娘已遠嫁,尤夫人又開始替二姑娘籌謀了。這尤月旁的本事沒有,作畫卻是不錯。故意提起畫賽,隻怕是為了讓她在公主麵前露臉呢。

棠兒聞言,有些擔憂地低聲問道:姑娘,咱們怎麼辦?

薑雪寧四下看看,瞧見一個最偏的畫桌,一努嘴道:坐那去,一會兒趁機溜了便是。

棠兒:(驚訝)啊?

薑雪寧:(低聲)啊什麼啊?還真當我無所不能啊,打不過自然是走為上計,難不成留著丟人啊?

薑雪寧說罷貓著腰,打算悄悄溜過去,忽然一道身影攔住了薑雪寧的去路。

沈芷衣歪著頭俯視著薑雪寧平靜道:你就是薑雪寧麼,拾起頭來。

薑雪寧暗叫不好,硬著頭皮頂著眾人的視線抬起頭來。沈芷衣微微挑眉道:我今日便是為你來的。